“不知道啊。”对方的声音低而轻,带着摩擦的质感,一字一句地侵袭着她的耳膜,“可以有吗?”
    “可、可以。”别苏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顺从着说出肯定的回答。
    手腕被人紧扣着,一点点抬起。
    祁言的头稍稍低下,让她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碰到自己的头顶。
    再往上,是悬于空中的黑字。
    蜷曲着的五指慢慢张开,细长的手指划过无形的空气,碰到了无数次出现在她眼中的像素点。
    没有任何实感,如同一个投影,又像一座海市蜃楼。看着它的时候,它那样清晰,可只要走近,虚幻梦影便会逝去。
    当她向前探一寸,指尖便会从文字之中穿透,白皙的颜色覆盖住颗粒状的黑,字迹变得残缺不全。
    什么也没有触摸到,但手指却仿佛落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碰到了某种隐秘。
    “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吗?”祁言的声音响起。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近到面容都有些模糊,看不见边缘。
    她的手腕还被他握着,就着这个姿势,她几乎能看清自己在那双眼睛之中的倒影。
    “感觉到了吗?”他继续问道。
    别苏与他对视着,甚至没有眨眼,只能依据着本能开口:“什么?”
    黑色的瞳孔深邃,低垂的碎发遮住了外来的光,里面散发着浓稠的吸引力,蛊惑着每一份好奇。
    祁言的声音清晰,像指尖的字迹一样,融进她的感官,避无可避。
    他说:“感受到,展露在你眼前的、毫不设防的……自我。”
    玻璃柜里的瓷器终于不能稳住,与柜门相撞,发出最后的鸣响。
    即将沉溺的神智也随之浮起。
    “我知道了。”别苏从对方的手里挣脱出来,猛地一下将墙侧的所有开关按动,灯具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接二连三亮起,连飘在空中的尘埃都无所遁形。
    从吊灯到落地灯,从灯带到壁灯,满室的灯光混在一起,暖黄色的、亮白色的、冰蓝色的线条将整片空间涂抹得杂乱无章。
    在明亮的环境里,内心的慌乱却随之消去,别苏找回了对身体与大脑的控制权。欲盖弥彰一般,她说起了刚才的感受:“是没有实体的,那排字。”
    垂在身侧的手悄然合拢,拇指与食指的指腹摩挲着,似乎有触感残留在她的肌肤之上,她摸不到那排漆黑方正的小字,却好像碰到了一颗柔软的心。
    这是她灵敏的感官所带来的错觉吗?
    别苏无法确定。
    祁言将刺眼的射灯与蓝色的筒灯关掉,让房间内只剩下温暖的黄色光晕。
    他跟着别苏走进客厅,在案桌处倒了一杯温水,才到了她的身边:“我很担心。可以告诉我吗?不要逃避我。”
    “我……”别苏眨眨眼,承认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好朋友相处。”
    “现在呢?”祁言问她。
    别苏双手捧着玻璃杯,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很乖巧,像是在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说话带着谨慎,有一种力求完善的认真态度:“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们是好朋友,那么我们的相处模式就是好朋友的相处模式,不需要和别人的做对比。”
    祁言没有对她的话发表什么评判,而是问道:“和谁的做对比了?”
    虽然已经可以说出来自己的困扰,但是别苏是万万不敢把自己的浏览器搜索记录拿给祁言看的,只是含糊道:“就网友啊,随便参考了一下。”
    至于她到底参考了哪些内容,这件事可以让它们永远成为谜团。
    “为什么要去比较?是觉得我──”祁言的声音拉长,不露痕迹地添补道,“作为朋友,对你不够好,很不合格吗?”
    “当然不是!”别苏连忙否认,语气也急起来,“是你对我太好了,祁言。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朋友会有这么好。”
    祁言将她的夸赞收下,又问:“我不是你的第一个朋友?”
    别苏答道:“是第一个朋友,但也──”
    祁言打断她:“既然是第一个朋友,和其他人总是不同的。况且,我们还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
    “是、是啊。”别苏被他说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以前说,会遇到很多男生喜欢你,你很反感他们,现在还是这样的吧?”
    她的表达很委婉,但最担心的事情却已经被包含在其中。她也相信,祁言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我很讨厌那些人,甚至讨厌那一类人。”祁言并不掩饰自己的喜恶。
    下一刻,他提起往事:“在你家的时候,你知道我是男生这件事,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友情吗?
    别苏自顾自地将对方的用词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