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空了一会儿,然后,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窗帘拉开了一个角。
远远地,那个短发女孩出现在了掀起?的窗帘下,握着手机,朝这边看过来。
低矮的小灯,将梁焕身后的影子拉得无限长,他本就高挑,连上?影子显得更加修长。只是灯光太暗,没能?照亮他脸上?温柔的笑意。
“这么晚了,有事吗?”冉苒问。
“有。”他答,“方便出来一趟吗?有话想对?你?说。”
“……太晚了吧。”
梁焕轻笑一声:“没关系,你?要不方便,我明天早点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了句,“稍等。”
十分钟后,冉苒从楼道口走了出来。
她披着一件浅色的薄外套,在建筑物幽暗的阴影里?略微显眼。她从栅栏的开口处走出来,走到梁焕跟前。
“什?么话?”她问。
梁焕却没答,沉默着注视她。
夜风徐徐,她的薄外套轻轻鼓动,发出些微沙沙声。
光照不清晰,两人的脸都黑漆漆的。
梁焕看了她一会儿,说:“突然特别想去从前的地方走走,想找你?一起?,行吗?”
冉苒一愣:“现在?”
“我会送你?回来的。”他笑着。
“……不是……现在都几点了……”
“不会太久,走一走,边走边和你?说几句话。”
暗淡的灯光下,冉苒看见了他的笑意。
她低头沉思片刻,点了个头。
*
梁焕把冉苒带到大路边,打了辆车,上?车便道:“师傅,去电通大。”
半个多小时?后,车停在电通北门,街对?面,是已经打烊的小吃街。
两人从车上?下来,梁焕望着对?面问:“这段时?间回北京,来看过吗?”
“你?是说小吃街?”
“包括小吃街,还有北华。”
“来过,北华和以前一样,但小吃街,有些店变了。”
“麻辣烫店也变了?”
“嗯……好?像规模扩大了。”
“看来很受欢迎啊。”梁焕笑,“想去吃吗?我请客。”
冉苒摇头:“这个点就不吃东西了。”
“那改天。”
她不语。
梁焕转过脸来,目光沉静:“那电通呢?来看过吗?”
冉苒顿了一下,低声答:“……没有。”
“那去看看。”
沿着主干道一直往南走,在某个岔路口向左拐,跨过一小片绿地,便是那座又破又小的文化?楼。
路灯照出的通道边,沿着外墙向上?望,是音乐室的窗户。那里?,曾经摆放着一把大提琴,现在看不到了,只有几面空空的玻璃。
同样是深夜无人的校园,同样是音乐室外的墙角根,同样是高高瘦瘦的他,和那个小小的学?生?头。
路灯的方位依旧,最亮堂的还是音乐室窗户正下方的一片墙,梁焕走到那团光亮中,转过身来面向冉苒:“还记得那天晚上?,你?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吗?”
冉苒站在两米开外,光照在她的后脑勺上?,她的脸,整个都在阴影里?。
“你?就坐在后面那块石头上?。”他微微笑着,指了指冉苒身后。
冉苒却没动,没回头去看。
“那天晚上?,我就是在这儿找到你?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找到你?一次。”
石头围着的树根很粗,撑着一棵参天大树,枝叶比从前更加茂密,在夜风下轻轻晃着,发着起?伏不匀的摩挲声。
冉苒没有开口,依旧站在背光处,静静看他。
“我知道你?那个暑假干什?么去了。”他的嗓音柔和中略带沙哑,“赵星跟我说了,我知道了。”
冉苒偏开头,神色肃静,一道侧光打在她的鼻梁上?,像一幅肖像素描刚落笔,勾出的一抹侧颜剪影。
“怎么跟我没有关系?跟我太有关系了。”他说,“那时?候是我太偏执,无形中给了你?太大的压力,你?没能?回去陪爷爷,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罪魁祸首,那该是我。”
剪影中的两片嘴唇动了:“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在处理自己的问题而已。”
“可惜,没能?处理好?,铁杵,还没有磨成针。”
“不用?磨成针。”他马上?道,“我从来没那么想过,那时?候也没有,我妈说的那些是老一辈的想法,最重要的是我怎么想不是吗?”
“但我这么想了。”
冉苒转回脸来正对?向他,“我害怕别人觉得我是多余的,觉得我没用?,那是我一直走不出来的泥潭,我会那样想。”
梁焕没应声,抿了下嘴角。
“所以,与你?无关。”
“有关。”他还是否认,“如?果我当?时?再多关心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