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曦,是哪两个字?”
    “恩赐的恩,晨曦的曦,日字旁,加王羲之的羲。”她用手指轻轻比划了一下。
    周惟深思考片晌,着实想不起这个字具体笔画,他叹息,“这么难写的字,以后别人考试交卷了,我们恩曦还在写名字。”
    顾宥缦瞪他,凶巴巴道:“你不会写是因为你读书少,我的宝贝又不会是文盲。”
    见他们小夫妻有精力打情骂俏了,护士笑道:“看来妈妈已经恢复体力了。”
    周惟深单膝下撑着,蹲在床边和顾宥缦对视,笑道:“她现在还没力气呢,有力气就要掐我了。”
    真是因为没力气,有力气真想踹他一脚。
    顾宥缦娇嗔地斜睨他一眼。
    周惟深退而求其次,协商着:“老婆,那宝宝大名叫恩曦,小名简单点,叫西西,东西南北的西,可以吗?”
    西西,倒也听着可爱。
    她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笑了,小声道:“老公,别人给孩子取名字都是研究好久好久,把字典都翻烂了,我们俩个想了还没十分钟,会不会显得我们太敷衍?”
    他宽慰道:“这叫名字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那不如就叫妙手吧。”顾宥缦玩味说。
    周惟深喉头一堵,诚心实意道:“还是恩曦吧,恩曦听着已经很好了。”
    皱着眉头努力喝奶的宝贝还不知道,她这缺心眼的“不靠谱”父母,就这么草草地决定了她的名字。
    产后第三天,顾宥缦转到了月子中心开始为期一个月的产后修复。
    生产的代价实在太大,怀孕前她能一周连轴转好几个国家,说能负重越野也不夸张。怀孕完,她下地走路都觉得自己的腿不像是自己的腿,又觉得满地都是自己横七竖八的腿。
    她先扶着床架走,慢慢恢复一些了,就开始扶着床走,好似车祸被撞散架的人在做康复训练,用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她才找回自己对下肢的控制。
    有保姆照顾她的起居,有月嫂照顾宝宝的衣食住行,还有护理师、营养师、催乳师轮番上阵。
    尽管如此,顾宥缦还是在第八天凌晨,屡次被孩子哭醒后开始神经衰弱。
    周惟深其实醒得比她还快,他就睡在她旁边陪护床上,孩子的小床摆在他们中间。孩子哭的第一声,周惟深就醒了,按开夜灯俯身来看宝宝。
    顾宥缦神经一直紧绷着,才有点睡意就听到了宝宝“嘤嘤”的呼唤声,她用手挡了挡眼睛,又撑起身靠着床头坐起来,面容憔悴。
    看她也醒了,周惟深安抚道:“老婆,你睡,我去泡奶粉。”
    已经醒了,躺下也睡不着了。她靠着床头说:“宝宝给我吧,我抱会儿。”
    周惟深抱起宝宝,放在她胳膊之间。
    小襁褓包着的奶团子,喝不到奶就吸手指,发现没什么味道,便又“嘅嘅嘅”地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顾宥缦现在一听到“嘅嘅嘅”的声音就感觉像脑子后边被人拧了一把发条,紧得发疼。
    “哦哦,西西乖。”
    在她掀开衣摆想喂奶,孩子先凭着本能吮.吸上来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动作已经不经她思考,是她本能的哺乳行为。
    她愣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宝宝喝奶。
    周惟深拿着奶瓶走来,就看见她先喂上了,他轻声道:“老婆,我带宝宝出去喂奶,你睡吧。”
    顾宥缦闭了闭眼睛,低低地打了个哈欠,“她快睡了,等她先睡吧。”
    他侧身,坐在了她床侧,替她捋了捋长发,看见她眼下的淡淡淤青,心疼道:“老婆,宝宝晚上还是交给月嫂带吧,这样下去不行,你身体要先垮了。”
    说来简单,做来却又很难。
    就好像是一种原始的母性,晚上如果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感觉到孩子的存在,她也没办法睡着,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没,被子捂着了没,连入睡都没法做到。
    她没说话。
    理智上她清楚把孩子交给月嫂和护理师肯定没问题,本能却又让她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任何人。情与理之间的拉扯让她神经绷得发胀发疼。
    她往下靠了靠,靠进了他怀里。
    周惟深每天醒得比她早,睡得比她晚,还要跟着护理师上课学怎么帮助妈妈做产后恢复和照顾宝宝,那支只签合同的笔已经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密密麻麻的产后知识。
    “老公。”
    周惟深替她拉着被子,也掩唇低低打了个哈欠,“嗯?”
    她说:“你也辛苦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缦缦,我没有你十分之一的辛苦。”
    他时常觉得自己在这一大群人之中无所事事,所有人好像都默认丈夫只是生育一环中的名誉成分,得让他主动问了才有人告诉他能帮着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