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宝宝交给了月嫂,顾宥缦返回了房间。
    周惟深还在洗手间里,她看见了他低着头的背影,那么高大巍峨的一个人,在这一刻低靡得像一株落败的向日葵。
    她缓步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嗯?”他错愕了一下,回头来看她。
    “是不是我最近太注意宝宝,忽略你了,所以不开心了?”她有意用轻松的语气玩笑问。
    不过一句话,却像是砰地拧开了压缩的盖子。
    周惟深真不是爱哭的人,成年后的两次流眼泪,一次是在产房里,一次是现在。
    这滴泪实在丢脸,他转回身,不容她逃避地将她深深地按进了怀里,他的鼻尖埋在她肩上,近要将她嵌进怀里。
    不该去想的,可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她和前任的感情究竟会有多深,才会让对方在明知她结婚生子的情况下,依然孜孜不倦地来调查他?
    是不是当年他们如果没有分开,现在也已经结婚生子了?
    是不是,只要差那么一点,他和她就会成为擦肩都不会回头的陌生人?而此刻能被她这样拥抱着的是另一个男人?
    脑子里就像安了一个自动化的屏幕,一遍遍地反复着这些念头。
    这些实在是无稽之谈。
    可他控制不住。
    第六十一章
    鹿海市, 江南路。
    正值春雨季,细细绵绵的雨丝将城市浇灌得淋漓浸润。
    雨刮器尽职尽责摆动两翼,“嚓嚓”作响。车轮压过潮湿地面, 车内只听空调声轻鸣, 沉寂得几能听见呼吸声。
    阿龙斜眼看向后视镜,老板靠坐在后座, 神色说不上是冷淡还是在走神。
    沿路高楼错落,他顺着导航指示转进了一处两楼交界的中庭。
    银座私人会所,新中式的装修风格, 精致低奢, 看着就很富丽堂皇。
    车停在会所门口,门童快步走上前, 拉开了后车门,做出护顶姿态。
    一双保养极好的深棕色皮鞋踏出来, 然后是湛黑的西装长裤, 周惟深下了车, 淡声道:“预约了一号包厢。”
    贵宾都是提前有登记的, 门童露出标志微笑, 礼貌道:“周先生,欢迎光临。”
    阿龙跟着下了车, 将钥匙交在了门童手中, 一并递交过去的还有一张压在钥匙下的折叠百元钞票。
    门童收了小费,笑容更真诚了, 目送他们进了会所内,小步跑去另一侧泊车。
    他们甫一进门, 两排迎宾小姐和先生立即躬身整齐划一,中气十足道:“欢迎光临!”
    周惟深和保镖的脚步稍滞了一滞。
    大多数会所都要求氛围优雅, 静谧,注重保护客人隐私,这样声势浩大的会所还是第一次见。
    一位穿着旗袍的迎宾走上前来为他们带路。
    进门仪式印象深刻,不了解是否是文化差异,周惟深不耻下问:“那样打招呼,是你们的企业文化还是所有的国内会所都这样?”
    迎宾挂着职业微笑回答道:“这是贵宾的待遇,我们的企业文化是要带给客人宾至如归的享受。”
    这叫宾至如归?
    周惟深不予置评。
    见他不开口了,知道他心情有些不虞,阿龙出声打破沉默,问迎宾:“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项目?”
    “我们这里主要有娱乐,休闲和康体项目,只要您有需要,我们可以为您量身定制专属的休闲顾问和环境。”
    迎宾边走边说,到了电梯边,先刷卡,她抬手示意两位先进。
    项目倒是很完备。周惟深去年便听周晏川说他投资的俱乐部开业了,他事务繁忙,也未能出席开业礼,原以为他这个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废人弟弟只是玩票,没想到周晏川还弄得很有些架式。
    会所选址在江南路,与鹿海市最繁荣的香榭街一线之隔,单侧透明的胶囊观光电梯,两侧大理石岩板,细节精致。轿厢平稳而迅速地上升,车水马龙与玻璃幕墙高楼大厦都能尽收眼底。
    鹿海市已经是他在国内待得最多的地方,但周惟深对这座城市却说不上很熟悉,过去也并无太多的归属感,最熟悉的路不过是从机场到周家的那一线。
    这座城市日新月异地发展着,从大片的职工楼,不断被推倒重建,一层一层地叠加,一座座高架桥,楼宇大厦拔地而起。十几年前路上随处可见骑自行车拎着菜篮赶着下班买菜的工厂工人,后来随处可见席地而坐的建筑工人,如今只见步伐匆匆的年轻人,人潮拥拥挤挤拥进高楼,又挤挤攘攘汇集进地铁。
    他偶尔对普通人的生活也很感兴趣,不是现在年轻人公司、地铁、家三点一线的单调生活,是过去一个大院里住着同一个工厂的工人,小孩们聚堆玩耍,谁家有什么事在院里吆喝一声的那样平常生活。他也只在七八十年代的纪录片中看过那样的画面,不过消遣一眼而过,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