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声音进入脑海,每一条我都能听清。
    但我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
    我不知道那些话语包含的意思,不清楚什么是对的,也不明白何谓应该,何谓意义。
    沉默已久的黑影们,这些曾经的魔神残念,模仿着人的语言,用我能听懂的方式自顾自说话。
    直到一个问题出现所有声音停歇,眼睛们一眨一眨,近乎包容地看我。
    “我、我不知道。”
    花一下午钓鱼,或是突发奇想不远千里采一朵生长在悬崖上的花,还是帮某位大人物解决不便出面的难题,抑或找到大量无名宝藏,我不知道哪个更有意义。
    当我存在,除了我愿意的,偶尔也会有不愿面对的厄难上门。
    有时我没有拒绝的权利,有时我可以视而不见但我依然接受。
    我从蒙德来到须弥,我看到了这片大地。
    那朵风车菊陪我翻山跨海,有风时轻轻转动,提醒我气流的变化。
    曾赠我茶水的老伯,饭我鱼肉的渔翁,途中偶遇捎我一程的商贩,还有所以伸出手展露善意的人们。
    夜风微凉,春雨恰好,泛舟偶有渔歌相唱。
    这些是没有意义的吗?我不知道。只是有时站在山坡上远望,我会产生如梦的错觉,清晰听到血液流经的脉搏。
    意义、价值,我无数次提到这两个词语,无数次反思它们对我意味着什么。
    但归根到底,如果我不愿,如果我选择忽视,没有任何力量能推着我前行。
    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呢?我闭上眼睛。
    当我站在提瓦特的土地上,我的所见所闻都不应以这种词语去衡量。
    因为它已既定,既定而存在,而存在本身就是种意义。
    大脑逐渐走出迷蒙,思维收拢,我重新开始思考。
    “很高兴,能听到你说这些。”他们这样回答。
    我记起我和黑影共享意志,他们能轻易探听到我的思考。
    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而说高兴?
    “你终究没有陷入那些过于世俗意义上的大事件里,很高兴看到属于你的生活。”
    “我们和人的距离太遥远了,隔着时间与生命形态的巨墙。但是生活,大概就是你所遇到的一切吧。”
    “不要去看天空,要看大地,你与大地血脉相连。”
    黑雾的颜色变淡了许多,我仍然看不到里面那些曾经的魔神。
    意识到这是个不妙的讯息,我向前伸手,企图触碰到这份让我平静的黑暗。
    但它向后退去,像缩回某个地方,迅速坚定。
    “不,你该醒来了帕诺斯。”
    “珍爱你的生命,做你要做的事。”
    “我们在终点等你。”
    我猛然清醒。
    “——血流了很多,体温慢慢下降,就算有神之眼也不能复活。博士大人走了吗?”
    另一个声音说:“你自己听到声响了,需要我回答帮你确认吗?”
    “我有些害怕,安德烈,这些疯学者就要死在我们手上了。队长不想自己动手,把人推给我们。”
    安德烈:“士兵总会杀人。”
    “可,可不应该这样。我看着他们,家人亲朋,他们都有,就算被流放或许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牵挂着。”
    安德烈:“你总是想的太多了,所以才在任务中频繁出错。我加入愚人众前你就在这个位置,几年了依然没变。”
    “无所谓。干活吧,士兵服从命令,服从就不会出错。对吧?”
    一阵沉默后,那个名字没被叫出过的士兵再次开口:“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安娜,她的药费账单两个月前寄到我手上,你知道我当兵是为了什么。沙漠先遣队士兵薪水高处其他地方,还是不够。”
    “怎么会?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借你一些应急。”
    “不,你得留着。”
    “这种时候你还啰嗦什么?任务完成后就跟我去打申请。”
    “听我说安德烈,我明天就要启程回至冬了。”
    “升迁?”
    “是深渊先遣。”
    一阵伴随着至冬俚语的打斗声传来,安德烈怒气冲冲,狠狠砸在士兵身上。
    另一人没有太大的反抗,医院里陈列的物件器材随他们动作被推到发出声响。
    刺激着不远处疯学者的神经,歇斯底里喊叫。
    大概是这叫声太吵,又或许他们也累了,打斗声停止,安德烈嗓音低沉,压着怒气:“什么时候的事,我从没听你提过。”
    “三天前,记得吗?队长搞到一批劣质酒,你喝醉了。队长说他看到总部深渊下一次探索名单有我,我承认是主动申请的。银行保险实验协议我都签了,等我一死,安娜会得到一大笔钱。她、你要是能平安回到至冬,替我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