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克抿唇，伸手扶正了吹歪的伞柄，尽可能将法瑞尔收拢在身后，“走吧。”
而安东尼，也遭遇着同样的境况。
他一早就离开了晨曦酒庄，埃伦先生前几日差人送来了一封信，约定好了在今天见面，至于为什么选择今天，他有些捉摸不透。
但埃伦先生毕竟是愚人众中的前辈，安东尼不好忤逆，故而，即使是瓢泼大雨，他仍然前去赴约。
磅礴大雨之中，最容易迷失方向，好在安东尼方向感尚可，总算在一段时间后达到了埃伦所在的地方。如果法瑞尔在这里，一定会感叹物是人非。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草棚外多了一匹马，此刻正在如豆的雨声中惊慌不已，不停原地踏步，安东尼看了一眼，清泉镇的猎户们都窝在家里，或明或暗的灯光掩映在窗户后面，在雨水的冲刷下晕开。
“叩叩。”
确认了门牌，安东尼上前敲门，本以为这么大的雨，埃伦要等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没想到他伸出手敲击的第二下，门里就响起了拔出门栓的声音。
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从中探出一张乖巧稚嫩的脸来。
小女孩瞧见是个陌生人，扶着门的手当下缩了几分，对着门里说，“爸爸，有人找。”
安东尼反应过来这是埃伦先生的女儿，她长得不过到他腰际，柔软地像一团棉花一样，说话时，上牙还有两颗小洞，看来是刚开始换牙。
思考了片刻，安东尼决定还是不要惊动埃伦先生的家人。
他伸出手，屏退雨水，可雨还是从他的背后扫落进来，落在小姑娘的头上，小姑娘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膀上，手里捧着一本很薄的书，安东尼低头看了一眼，是关于人偶之类的书籍。
小孩喜欢看这种，实在是有些不太正常。
“哥哥，你找我爸爸？”
安东尼低头道，“不是，我只是一个过路人。”
“外面雨那么大，你在雨里赶路吗？”
“所以想找一处地方歇歇脚。”安东尼笑了笑，唇边荡开两个小小的梨涡，这让他在小姑娘的眼中变得可信许多，小姑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让开道，“那你进来吧，哥哥。”
一进到房间里，温暖就将他包围，外界的风雨声也尽数被隔绝开，只听噔噔几声，楼上传来了下楼的声音，不多时，埃伦便出现在了楼梯口。
埃伦所居住的地方很大，甚至还有个二层的小楼，和延伸出去的阳台，几乎和蒙德主城的那些建筑款式别无二致。
因为天色阴暗，埃伦还在家里点了几盏灯，摇晃的烛火和几枚亮闪闪的晶石持续不断地发着光，照亮了安东尼的眼眸。
看到自己的父亲下楼，小女孩当下甜甜喊了一声爸爸，然后扑进埃伦的怀中。
埃伦彷佛没有看到安东尼这个“不速之客”，反而先伸出手抱住了女孩，抚摸了几下，才将视线分给了安东尼。
“你好。”
“你好，先生，冒昧打扰了，我是一个——”
“爸爸，他是一个过路人，外面雨太大了，想进来躲躲雨。”小女孩将脸埋进父亲的颈窝，小声说着，她说完，还似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安东尼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的心弦都被拨动了。
埃伦贴着自己女儿的侧脸轻柔地蹭了一下，而后站起身来，将小姑娘抱在了肩膀上，“你跟我来吧。”
安东尼看着面前这个小个子，竟然毫不费力地托举起一个有他身量一半的小姑娘来，不免觉得为难，还想伸手帮他抱着女儿。
可埃伦却冷眼看了他一眼，径直上楼去了。
收回手，安东尼跟上。
“你去那边玩吧，孩子。”揉揉小女孩的发顶，埃伦将她支开之后，才转身对安东尼道，“没人看到你来这里吧。”
“没有，埃伦先生，今天的雨下的太大了，晨曦酒庄没有人出门。”安东尼站在壁炉前烤了烤火，想把身上淋湿的衣物烤干，“我把他藏在床铺下面的内衬拿到手了。”
安东尼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你说的那位前来视察的第六席，什么时候会出现。”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沉的喟叹，这一声里包含了太多，只是安东尼不曾读懂，他的命运，也将悄然葬送在第六席来到的黎明之前了。
“跟我来。”埃伦将手中的刀收入袖口，“我带你去见他。”
第25章 人偶之祸（三）
埃伦瞥了他一眼，“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安东尼沉默不语。
他在思考，埃伦上次同他说，要他把法瑞尔带到这里来，当面对质，至于对质什么，他只觉得头疼。依照埃伦的说法，法瑞尔先生所取代的前身早就死在了清泉镇前方的泉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