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父亲都倾向于是法瑞尔,当然,迪卢克眸色沉了沉,希望是法瑞尔。
    如果他并没有出现在这个故事里,想到这个可能性,迪卢克的声音沉郁地能拧出水来,“如果是愚人众,就地格杀。”
    “如果是法瑞尔呢?”查尔斯听着地卢克老爷的陈述,难得地给出了一个自己的想法,但随即,他就发现迪卢克老爷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双眸中闪动着诘难的微光。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些不合时宜,但闭嘴已经来不及了。
    查尔斯看到昔日和颜悦色的迪卢克老爷难得凑近了自己,如同被夜枭盯上的感觉再度漫上心头,下一句话听得分明。“那就把他带回来。”
    “好。好的。”
    说完这些,迪卢克从桌子后站了起来,“出去吧。”
    站在门外,查尔斯仍然在回味迪卢克的看向他的最后一个眼神,他甚至觉得,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迪卢克想要杀了自己。
    一切都是为了法瑞尔吗?
    查尔斯回眸,如果证实法瑞尔是克里普斯老爷的救命恩人的话,整个晨曦酒庄,恐怕就要多一个新的主人了。
    他并不在意谁做主人,只在意自己能不能继续在工作中偷懒摸鱼,想到这里,他伸出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离开了。
    浓稠到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情绪一同漫上来,宛若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迪卢克的心脏,他在无数次的推演中刻意避开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追杀那个人的人是法瑞尔呢。
    绝对不可能,不论是武力,还是害人之心,法瑞尔统统都不具备。
    迪卢克捏紧骨节,看向清泉镇的方向。如果纸条上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意图是什么,为了让自己过去吗,还是为了让暗夜英雄过去。
    他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发现对方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一声呼哨,湛蓝色的天空中兀自出现一道弧线,夜枭自大开着的窗户外低飞进来,稳稳地落在迪卢克的手臂之上,伸出手抚摸着夜枭胸前的羽毛,迪卢克叹了口气。
    他有必要过去一趟。
    法瑞尔站在散兵的身后,感受着自己心口心脏猛烈的跳动,他浑身泛起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散兵把处刑的地点选在了一片山崖之上,入目四下无人,野旷天高,高得无法触碰的湛蓝天空中,荡漾着仅有的几片缱绻白云。
    微风袭来,风车菊橙色的花瓣迎风展开,法瑞尔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天气真的不错。
    适合春游,适合约会,就是不太适合杀人。
    拥有人类身份的他面对着人类的死亡,心头不可避免地出现一种名为怜悯的情感,可作为人偶,他的眼睛又是冰冷的。
    这可能就是,法瑞尔心想,这可能就是为什么,面对着克里普斯的死亡,他第一时间会觉得疑惑。
    面对着安东尼的死亡,他会觉得冰冷,和深深的无力感。
    此刻,手中的剑深深插-入到松软的土地之中,点点鲜血从埃伦的额头滴落下来,洇湿了面前的土地。他知道自己今天非死不可,甚至落不下一个全尸,但在散兵要他全力出手的时候,他还是拔出了剑。
    一味的偷袭并不能成就高明的剑客,他渴望已久的堂堂正正的战斗就此打响。
    而后在散兵的暴力碾压之下快速结束。
    散兵语气平静,仿佛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微小地不能再微小的蚂蚁一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什么要说的。埃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他不想死算不算,或者,帮他照顾好女儿算不算。
    埃伦伸出手,抹掉嘴边的血迹,再依靠着右手边的力量站起身来,寒光一闪,法瑞尔终于看清了杀掉两个人的那柄凶器。
    中等长度,恰好能藏在袖口之中,看起来锋芒毕现。
    法瑞尔冷静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埃伦,伸手拦住了即将出手的散兵,“我想问他几句话。”
    他想问问,杀掉安东尼的时候,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法瑞尔恳求地看了散兵一眼,散兵无可奈何地啧了一声,而后退后,将面前的位置让给法瑞尔,“你问吧。”末了补充,“别问有的没的。”
    法瑞尔点点头,开口,“安东尼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你怎么杀的他。”
    “用这把剑,插-进他的喉咙,割掉头,他就死了。”
    “然后呢。”
    散兵忍无可忍开口:“何必问一个将死之人这么多问题。”他眼皮一掀,漠然的视线就落在埃伦的身上。
    他说的没错,这已经是看死人的目光了。
    但法瑞尔没理他,既然散兵没有用动作阻止他,那就是默许他继续说下去了。他想问问埃伦这么做的原因,可法瑞尔不知道的是,即使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很有可能会出现他意想不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