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被那修长有力的胳膊轻轻一提,坐进了他怀里。
    这个体位很熟悉。
    他生气、撒娇、耍性子的时候,明叙往往会放下手中的文件,把他抱在怀里就这样温声缓慢的哄。
    再不停说些他不想听的大道理,最后含着笑亲亲他的眉心。燕楠槿有些恍惚,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那是明叙身上的檀香味。
    雪白细腻的小脸被温柔抚摸,从眉梢轻轻抚到唇瓣。
    男人嗓音低沉,“瘦了。”
    他垂着眼,不想说话。
    掐在腰上的手却加了些力气,再次将他朝上一提怀里的人睡熟了。
    门外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笑意渐渐收起,他抬头,看见门边安静站着的沈彦。
    他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抱着怀里的人起身。
    沈彦身上有烟味,经过时浓重的呛鼻。
    明叙目不斜视,步伐放的平缓,门外站着格外眼熟的几个人。
    忠伯、厨娘尽是眼眶湿润的望着他,却闭着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行人无声无息的离开医院。
    医院里已经没有人了,除了五楼还在正常运转,其他地方皆是一片死寂。
    刚出医院大门,冷风细雨便拂面而来。
    黑沉沉的云层自远处的天边翻滚咆哮,闷雷阵阵。
    四辆别克车停在雨中,车身发出被雨滴敲打的声响。
    一行人上了车。
    车子开出寂静的街道,涌入眼帘的是混乱无序的人群。
    他们全部乘着雨天奔逃出城。
    带着一家老小,犹如浮萍般无处可依。
    今早刚发布的晨报,南方几场战役败了。
    出于战略部署,下一仗地点定在延城。
    延城背山,易守难攻,是个反攻的好地方。
    持续许久的平静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破。
    ——战争到底是来了。
    他们现在也是难民,朝不保夕的难民。
    明家作为延城最大的商户是第一个剥削的,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的军队,来到延城都会第一时间对明家下手,所以在明叙从隔壁城回来,得知延城要成为战争点时,就已经和沈彦私下协议过。
    明叙之前和明子琅舅舅达成的协议自然也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利益交换,还有就是得到庇护。
    捐助军队和难民,营造出明家会留下的假象,但明叙已经和明子琅商讨过,要带燕南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明叙可能也没想到明子琅竟然会同意,明子琅去了他舅舅那里,里应外合送明家人出国。
    老夫人是第一个被送出去的。
    接下来就是燕南槿。
    至于他们俩个.....
    明叙坐着车上,怀来抱着燕南槿。
    怀里被裹在大衣中睡得正熟的青年并没有被噪杂的人群吵醒,明叙捂着他的耳朵,看见沈彦回了下头。
    他的目光落在他怀里,停顿了许久,好像看一眼少一眼,半晌才缓缓收回。
    车子一路朝码头驶去。
    如今船票一票难求,许多人倾家荡产也要买上一张前往欧洲的票。
    沈彦拿到了五张轮船票,这五张分别给了忠伯、厨娘,两个保镖,以及燕南槿。
    他们很快到了码头。
    细雨连绵,许多没票的百姓拼命挣扎着想要冲进码头,却被保安牢牢挡住,动弹不得。
    别克一路开到轮船下。
    他们下了车。
    河边太冷了,寒风拂面,冻得大衣里的燕南槿登时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他满脸茫然,醒的太快,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急。
    耳边响起明叙温和的声音:“燕,拿好。”
    他顺从的张开手接住一张纸。
    面前站着沉默的管家和厨娘,两人手里各自拎着皮箱,管家怀里还抱着燕南槿的衣服,转身便带着他朝前走。
    “大夫人,这边。”他下意识跟上他们,被催的很急,胳膊被一个陌生男人恭敬地拉着,半是强迫半是拉扯的登上了船梯。
    “大夫人,注意脚下。”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
    他蓦然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走廊上,被身前的男人拽着走的飞快。
    管家和厨娘在前面开道,周围是闹哄哄的人声,船下聚集着乌泱泱一片拥挤绝望的人群,他们推挤着保安,面目癫狂。
    他懵了,看见距离轮船不远的空地上有数十个人影。
    黑衣黑裤的保镖们围成一圈,中间是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们仰着头,静静朝他看来。
    “明叙……沈彦?”
    他努力想要停下步子,却发现抓着他手腕的男人越发用力,顺着人流将他带上甲板。
    甲板没有人,雨滴啪嗒啪嗒打在伞面。
    燕南槿扑到船边,长发被风吹的凌乱,不安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不明白,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醒来却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