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完没完,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话说的不清不楚,江盛一把攥紧对方的衣襟,半提拎起来。但范青闭上眼睛,尽管被揍得鼻青脸肿,不说话也不解释。
    哦,已经晕死过去了。
    魏游抿起唇,远远看着船夫打开带来的匣子。匣子里放着三样东西——
    一只死掉的海兔和一把吊着白色玉坠的扇子。
    只一眼,魏游垂在身旁的手紧握成拳。身后,江盛扭过头,扬起的拳头定在空中,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瞬间的惊愕中。
    他顾不得半死不活的范青,一把夺过船夫手里的木匣子,动作缓慢而谨慎地触碰放置在里面的物品,等确认完毕,他呆呆地回望魏游。
    眼底是散不开的混乱、恐惧和不安。
    “魏游,是小一小二的玩具。”
    江盛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魏游默不作声地接过匣子,再次确认。
    死掉的海兔是海蚀洞连带小人鱼一起带回来的海兔,扇子是江少卿从不离身的生辰礼,小时候江盛送的。
    魏游下颌线紧绷,一言不发,唯有眼中压抑的愤怒火花彰显内心的不平静。
    距离他最近的两人,柴正峰和覃洐放轻呼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魏游一触即发的怒火中他们推断。
    这不是一件令人值得高兴的事情。
    直面冰霜的是送东西的船夫,他顶着数百双欲用眼神撕碎他的眼睛,特别是魏游令人窒息的沉默,恨不得当场来一个滑跪。
    “王、王爷,我、草民是建州人,这是覃将军的副官让小的带来的,是东瀛人交给他的东西。”
    船夫急得快哭了,生怕魏游误会他是敌方的人,一言不合对他来一刀。
    魏游眉头轻轻蹙起:“孟石还说了什么?”
    船夫差点眼泪掉下来,刚才王爷发怒的模样真的令人脖子凉飕飕,幸好王爷信他,他舒了一口气,传达孟石的意思:“那倭寇说让王爷和王君亲自去船上商议。”
    船夫转头看向半死不活倒在地上的范青:“哦,还有他。那倭寇让范青准备了什么东西,让我传达给范青就行。”
    “还有呢?”魏游问。
    船夫声音小了点:“还有一句原话给王爷和王君,那倭寇说‘王爷和王君也不想让自己的子嗣在海中尸骨无存吧?’。”
    说完,船夫又快速看了眼王爷和王君。
    蠢蠢欲动的士兵又一动不动了。
    一碰凉水从头顶浇下,疼得范青龇牙咧嘴,没等他从昏迷中彻底清醒,后领子被人拽住拖上了船。
    孟石委托范青带的东西对大荆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东瀛来说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魏游目视着农桑、兵书、诗赋、乐曲甚至火炮、水泥等书籍封箱抬上船只,心中积蓄着无处发泄的怒火,他按下覃洐想杀范青这个叛徒的冲动,和江盛登上船。
    大荆书籍的冲击太大,直到船只飘到战船附近,覃洐和柴正峰才后知后觉——
    等等,王爷和王君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
    登上东瀛战船,魏游无视一双双看猴似的眼睛,目光只在张有光身上停顿片刻,最后定格在船舱门口一个身材消瘦的人身上。
    “孟石?”
    “叩见王爷。”
    孟石侧开身,请他们入座。
    魏游站着没动,深邃的眼眸中如有狂风暴雨:“他们呢?”
    “王爷指的是?”眼见着魏游的脸愈发冰冷,孟石畅快大笑,“王爷是指江少卿江大人和两位王府的世子?”
    魏游不说话。
    魏游越愤怒,孟石越开心:“王爷生气了?”
    魏游始终不吭声,江盛拼命克制怒火中,至于张有光,倚在门框上仿佛老僧入定。
    没有人吭声,一个人唱独角戏没什么意思。
    孟石的语气慢慢冷下来:“王爷,被偷家的滋味不好受吧?您可知,当初您的到来,差点让我在东岭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明州腹中的一步暗棋,猝不及防就被剿灭干净,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愤怒!”
    “自古天骄多条命,王爷命不错,岩州和建州的两次暗杀都无法让你理所应当地‘意外’消失在这个世界。”
    孟石发泄似的踢了一脚伤口开裂的范青。
    “若非上苍眷顾,王爷的软肋自己送上门,鲤州这次也差点着了道。”
    魏游不想听他废话,打断:“人在哪里?”
    眼神如同利剑般刺向孟石,孟石眯起眼,眼神交锋汇中彼此都不肯示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如疾风暴雨般肆虐。
    最终,还是孟石先退一步。
    “王爷,何必将关系闹得如此僵硬,”孟石遣人去带人,边说,“我并非要挟王爷,不过是想与王爷谈一笔生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