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先提前恭喜你了。”钟离真挚地点头。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很不爽,欧莱特还想发作,但理智让他选择了忍耐。他已经是一名成熟的社畜了,这点气都受不了,说出去都要叫人笑话。
    “子爵大人,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审判已经结束,送来了判决书副本和执行通知书。”
    守卫敲了敲门,送进来一份用审判庭火漆印章封好的文件袋。
    “这么快?”机械摆钟指向的时间距离那维莱特离开只过去四十五分钟,加上出具公文的时间,这么紧急,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犯人?
    与钟离的劳资纠纷可以先放在一边,正所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况且东西是那维莱特那边送来的,他当然要竭力配合。
    欧莱特不会否认他对那维莱特的好感,毕竟最高审判官大人是他穿越来提瓦特后,对他态度最为和蔼诚恳的人。
    从信件箱里拿出小刀,从底部割开火漆印章,抽出文件最先看到的,是一张执行通知书。
    执行单位:特巡队、布洛瓦堡。
    犯人姓名:温提·特瓦林·布兰迪
    这名字...怎么看起来又熟悉、又诡异?欧莱特继续往后看。
    籍贯:蒙德
    罪名:在德波大饭店欠下酒钱并企图以写诗的形式强行支付,所写诗词诋毁了水神芙宁娜女士喜欢的花果三重奏。
    这位被紧急送来的犯人,逐渐在欧莱特心中有了明确的形象。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这一切就只有熟悉,没有诡异了。
    只是这个奇怪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客卿,你也看看吧。”递给钟离那张执行通知书,“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接犯人吧。”
    “子爵大人,钟离先生也是布洛瓦堡的犯人,离开监管区...是不是不太合适?”一旁的守卫问道。
    “无妨,这是我的命令。”欧莱特十指交叠,“如果遇到了什么状况,有钟离先生在,想必都可以迎刃而解。”
    看到姓名栏内那一长串名字,钟离抿紧双唇,眼睑清晰可见地抽动了一下,“好。”
    工作安排完毕,办公室又剩下欧莱特独自一人,他站在窗下望着海底成排挪动的重甲蟹,陷入沉思。
    那维莱特说布洛瓦堡藏着包含他身世的秘密,而七位尘世执政如今已来了两位,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那枚流浪者给他的叶子,猜测这背后或许也有草神的授意。
    回到藏书区,对照着留在书架上的便签,继续钟离进来之前他正在进行的工作——寻找玛丽·埃里卡特的《枫丹动物寓言集》。
    这本书并不难找,在一排排大板砖一样的法典中,它披着五颜六色的封皮,就像是误入成年人世界的彼得潘,突兀又扎眼。
    欧莱特抽出那本书,在窗边的坐垫上圈着抱枕舒舒服服地坐下,直接翻到那维莱特所说的第五卷。
    那是一个吟游诗人和小狗的故事。
    小狗被偷盗者欺骗,背井离乡加入了流浪。可偷盗者背叛了它,将它扔进深不见底的陷阱。后来,路过的吟游诗人发现了小狗,他想救出小狗,却找不到绳子。
    “亲爱的小狗,请咬着我的衣袖,我愿意用手臂当绳索,拉你上来。”
    “善良的诗人,这里太黑了,我分不清衣袖与手指,我会伤到你。”
    “我可以用河水打湿衣袖,你用鼻尖碰一碰,潮湿的是衣袖,干燥的是手指。”
    可诗人忘记衣袖滴下的水会沾湿手指,小狗在指尖嗅到了湿意,一口咬断了手指。从此,诗人再也不能波动琴弦,而小狗永远留在了陷阱里。
    路过的红冠鸟目睹了一切,它们跳跃着歌唱:叽啾!叽啾!愚蠢的小狗,愚蠢的吟游诗人,他们写下愚蠢的故事,结出愚蠢的友谊之花。
    故事到此结束,欧莱特反复又看了两遍,实在读不出什么寓意。
    他又翻到下一页,上面画着一只粉色的小狗和一把诗人的班卓里里琴,底下写着一句谶言:真正的我尚未在海面降临,僭主的武断终会成为自己的镣铐。
    “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别吵了,烦心。”
    “...什么人?”欧莱特被背后一声幽幽的呵斥惊得汗毛倒竖,可他回过头,目光所及的活物只有缓慢爬行的重甲蟹。
    难不成这蟹子成精,会说人话了?
    欧莱特挪动到窗边,双手按着玻璃,将脸贴近,小心翼翼地问,“...是你们吗?”
    “什么你们他们的,是我。”
    欧莱特这才发现,声音来自于被他随手放在软垫上的绿色小叶。
    “...阿帽?”
    “...”对面沉默了好久,“你看我的档案了?哼,你还是叫我7571号吧。”
    欧莱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他现在不需要完成炮灰系统的任务,也就没必要和流浪者拉开距离,叫编号怪怪的,不如趁机将称呼改过来。
    “怎么,阿帽不好听吗?你已经是我的保镖了,当然要叫名字。”
    “....算了,随便你。”流浪者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喂,故事读明白没有?”
    欧莱特没有回答,他有更关心的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哈?偷听?”他挤出一声嘲谑的笑,“你有什么重要的秘密值得被我偷听?分明是你动不动就摸树叶,吵得我睡不安生。”
    人偶也需要睡觉吗?
    “...不对,这个时候你怎么在睡觉?现在分明是上工时间!”就算你想摸鱼,也别当着我这个管理者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啊!
    “我用了特许券,雇人帮我上工,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可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有特许券,就不能施舍我一点吗?
    “所以,树叶的使用方法就是摸一摸?不摸的话,我喊你,你听不到吗?”
    “我倒希望如此。”流浪者那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他应该是翻了个身,“喊一声,或是碰一下,只要叶子亮起来,我就能听到。”
    “喔...那,你听了这么久,有什么结论吗?”欧莱特问。
    树叶上的暗纹安静地发着光,流浪者沉默了许久,声音里没了方才的戏弄,带上几分认真,“为什么问我?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去找你那位客卿先生谈吗?”
    欧莱特一时无语,不问神明,而是问流浪者,这是一个出于本能的选择。
    他不愿承认对神明的防备心,这是一种直觉,哪怕流浪者背后站着纳西妲,但有这样一层中间的关系在,也让自己更愿意相信他一点。
    “只能说...你做了一个危险的决定。不过,我虽然无法保证不会让你失望,但你可以放心,我绝不像神明那般虚伪。”
    流浪者轻声笑道,“你想知道布洛瓦堡的秘密,光靠一本书可不行。”
    “你有什么发现吗?”欧莱特枕着手臂低声问。
    “生产区下层的仓库有些古怪,但我还没有机会深入调查。”流浪者发出一声不满的气音,“你那位公爵哥哥制定的规章制度可真是麻烦,只要我离开舍监,就有好几双眼睛黏在我身上,烦人。”
    “那你要小心一点,千万别被抓到。”
    “喂,你就不能在晚上减少一点守卫,方便我行动吗?”
    减少守卫就会有犯人越狱的风险,虽然自己是个冒牌管理者,但也不能胡作非为,给布洛瓦堡惹麻烦。
    “不行。”他回答的很果断,“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绕开守卫的监视,实施行动的。”
    “...那你呢?你就不想亲眼见一见布洛瓦堡底部的秘密吗?”
    “...”
    “明天晚上,我打算再去一趟生产区,想来的话,就在仓库门口和我汇合。”
    流浪者的声线平静轻盈,充斥着若有似无的诱惑,“记住,你自己一个人来,若是引来了守卫或是别的跟屁虫,影响了你的探秘计划,我概不负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