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瀑自山崖盖落,水声泻出,震天动地,为水下荒唐的行径打了掩护,两人胡天胡地闹了一场,夕阳落山时才宣告战事方休。
飞瀑凶急,挟万钧之力,尽数打在他腰背上,唐云峥回来路上便呲牙咧嘴喊着腰疼了。
想到这儿,叶璟明脸有些红,又见他垂眉耷眼实在可怜,手便沿他猿背摸下去,揉着他一截窄腰。
唐云峥惯是会得寸进尺的,过会儿嘴上便直哼哼,拢着他手净想着做些坏事。
叶璟明斜他一眼:“你再使坏,这腰便好不成了,鬼才要管你。”
唐云峥不服,张口要辩,叶璟明恐他没完没了。
叶璟明抽开手,起身去院里打了井水上来,井水里浸着荔枝,荔枝是前几日树头上新摘的,个大饱满,鲜红欲滴,叶璟明将果子挨个从清凉的水里洗净,捞出,放盘子里端去了。
唐云峥还恹恹趴在床上,叶璟明一颗颗剥开了,掏出晶莹剔透的果肉塞他嘴里,清甜的汁水顺着修长白皙的指尖往下淌,唐云峥咬了一口果肉,叼着叶璟明的指头就不放了。
叶璟明:“你是小狗吗?”
唐云峥:“嗯……荔枝好吃。”
红隼落在窗台,见状歪着头,啁啾一声,两人别过头去看。
唐云峥起身,取下红隼爪上的信笺,他草草看了一眼,便悄悄往身后一藏。
叶璟明瞧他这样子,便了然:“是萨杰来信吧。”
唐云峥挠了挠头:“啊,是呀。”
叶璟明说:“你把他捎的药交出来。”
唐云峥碧眼微垂,心虚辩称:“哪有什么药啊。”
叶璟明眉眼一挑,笑里藏刀:“他整日不是想策反你去当国主,就是给你寄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若是鼓动你的信,你看一眼便扔了,你藏起来的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又一想,恨恨道:“我迟早将你藏的那些药膏和簿子全烧了。”
唐云峥见瞒不过,便好声好气与他说,他撒泼,撒娇,想求他回心转意,可叶璟明这次下了决心,这些招术通通不管用。
唐云峥便只好将手里一枚小盒交了给他。
叶璟明打开,里边果不然又是些清香滚圆的药丸。
叶璟明说:“下流。”
唐云峥悻悻随了一句:“嗯……无耻。”
他见叶璟明面上有些薄怒,便解释说:“不过这会儿倒有不同,他信上说这药另有功效。”
叶璟明乌润的眸子一张:“你又想唬我吃。”
唐云峥笑道:“不是,他说药是打南疆寻来的,非是治病或寻欢用,他亲自试过,只觉得效用很是神奇,特意寄给我们。”
叶璟明微微蹙眉,唐云峥问道:“你可有听过昆仑的前尘镜吗?”
叶璟明:“神话故事罢了,从未有人寻到过这面镜,自然也不能借此追溯往昔了。”
唐云峥:“这药与前尘镜有异曲同工之处,药放在熏炉中点燃,伴随药香入梦,人便会回到心中所念的时候,能在梦中的那时那刻,短暂逗留一日。”
“这药于是也称'一日愿'。”
叶璟明啊一声,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枚盒子。
唐云峥说:“你要试试么,你想回到从前哪个时候?”
叶璟明仰脸问道:“若我心中想着一个人,我在梦中也可以回到他的从前么?”
唐云峥愣了一下,叶璟明凑上前,两指捻起他肩上垂落的辫子,转玩一会儿说道:“我想回到你儿时那会儿。”
唐云峥唇瓣绷紧,神色竟有些紧张。
入夜时唐云峥往炉里倒了药粉,点着了熏香,阖上房门时千般叮咛嘱咐:“我小时候脾气坏,要是惹你生气了,你揍我便是,别与我客气,你可别憋着一肚子气,梦醒回来与我算旧账啊。”
叶璟明合着薄被躺下:“我哪里会与小孩计较,倒是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常常惹我生气。”
“要脸不要了?”
唐云峥闭了房门,在门外抱着刀守着。叶璟明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头不免忐忑,因此久不能入睡,他方才想起身来与唐云峥抱怨,这夜平白期待了一场。
眼皮再一眨,叶璟明便换了个地方。
天色灰蒙蒙的,天边打起闷雷,隐隐像要落雨,叶璟明讶异打量一下四周,鼻间嗅到一股子血腥味儿。
他熟悉这里,却又不熟悉,那条往日挤满货摊的普鲁市集上,依旧熙熙攘攘,只是贩卖的货物换了病死的牛羊,其中还掺杂了缺胳膊短腿的老人孩童,禽畜和人一齐被买卖。
人的头上插着粗短不一的草标,他们随时可以被带走,宰割,充饥。
叶璟明神色微沉,一道矮小的身影忽地从身边晃过。
叶璟明与他错身而过那瞬,飞快捕捉到一双鲜明的碧绿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