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璇、镜璇,你醒醒,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他不断唤她,又催促司机开快点。
    当车子终于到达医院,他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美金。“抱歉,我没有台币,这些钱一定够。”然后便抱起她冲进急诊室。
    这时,梁镜璇的心跳已经愈来愈微弱了。
    急诊室里,蓝宇光被留在围起的绿色布幔外,只能来回急走。
    他的心跳也很快,在梁镜璇突然昏倒的那一刹那,他根本忘了如何呼吸。
    布幔里,医生用急迫的声调喊着各种仪器、治疗的医疗用语时,他只觉手脚发麻,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泰然冷静。
    时间过得很慢,像完全静止了,他的脑中嗡嗡作响,不断地出现梁镜璇脸色苍白,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画面。
    在非洲国家,他见过太多生命的流逝,他以为自己已经对生死释然了,没想到当事情发生在梁镜璇身上,他竟觉得连一秒都挨不下去。
    “心跳、血压都恢复正常了——”布幔内护士喊道。
    “先照X光,随时注意心跳……”医生道。
    蓝宇光双拳紧握,等待医生出来。
    布幔拉开,一位护士定向蓝宇光。“你是她的……?”
    蓝宇光失神地盯着护士的脸,一时竟答不上话。
    他是她的亲人、情人、朋友……?
    这个从来不必清楚划分的关系,却因护士的一句问话,揪出更多过去他不曾细想的问题。
    “因为状况还不很稳定,你得帮她办住院手续,回家准备一些简便的换洗衣物,要先去拿X光片,等一下交给医生。”护士像看多了这样慌乱的病人家属,很冷静地交代他一些事情。
    “她……她怎么了?”
    这时医生也走出来。
    “得看过X光片才能做初步判断,可能有心脏方面的毛病,明天还要安排一些精密检测,刚才心跳速度降得很低,很危急,不过,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谢……”蓝宇光听完,就在医生面前,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咻地跌坐在地上。
    他很害怕,怕得连自己也不知道正浑身发抖,知道梁镜璇没事后,他无法控制地溜往地面。
    “你没事吧?”医生将他搀起。“要不要顺便做个检查,你的嘴唇泛白,看起来不大对劲。”
    “我没事,刚才太紧张了。”他松开紧绷的脸部肌肉,笑了笑。
    蓝宇光走到放射室外,等待梁镜璇。
    当梁镜璇被护士推出来时,意识尚未完全恢复,张着茫然的大眼,盯着天花板上不断往后退的白色灯管。
    “镜璇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蓝宇光走到她的病床前,担忧地问。
    “宇光……你怎么在这里?我在医院?”她似乎失去了昏倒前的那一段记忆。
    “你发高烧,心跳一下快一下慢,昏倒了,现在在医院里。”
    “严重吗?可以出院了吗?”她还挂记着公司里未完成的工作。
    “当然不行——你知道你刚才心跳差点停了吗?乖乖待着,不准再想任何跟公司有关的事!”蓝宇光气得忍不住拉高音量。
    “啊……我出来时公司门有没有锁?账单都放在办公桌上。”她想起很重要的事。
    “拜托你,睡觉,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冒出来了。”刚才一心急根本管不了门有没有锁,但是,他不敢告诉她,怕她立刻冲出医院。
    待会儿,他会赶回去锁的。
    “嗯……”梁镜璇也不知怎的,就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仿佛有一世纪那么久没合过眼,她握着蓝宇光的手,很快睡去。
    连护士在她手上扎了一针,吊点滴,她也浑然不觉。
    第八章
    梁镜璇这一病病得不轻,急性心肌炎,医生看完她的检查报告,发现她不只因为感冒病毒直接侵袭心脏,引起心脏肌膜发炎,同时也感染了肠病毒,若不是及时送医,很可能在短短几小时内就送命了。
    蓝宇光愈听愈心惊,愈听愈觉脚底发凉,那……如果他那天没有一时冲动,真的飞到印度,那……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梁镜璇身体一向健康,没想到住院期间居然什么毛病都冒出来了,头痛、精神不振、四肢末端出现短暂麻痹现象、肩颈酸痛、肠胃炎以及因为忙到没时间上厕所而导致肾盂发炎……总之,她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婆,免疫力衰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一位在医院做义工的老伯伯告诉梁镜璇,以前他也以为自己身体很强壮,拼命赚钱,工厂遍布东南亚,事实上,他的健康是假象,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脑部向身体下达延迟生病的指令,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变成一种习惯,一种麻痹,结果一个小小的感冒却让他差点中风,他的尾指到现在还不时会不由自主地抖动。
    “年轻人要拚事业也要重视生活品质,一口棺材要不了多少钱,有命赚不一定有命享受。”老伯伯语重心长地说。
    蓝宇光在一旁瞅着梁镜璇,眼中写着:“你看吧!”她出院后,他再也不会放任她这样糟蹋自己的健康。
    梁镜璇拉起他的手往嘴里一咬,意思是——“人家念我,你不帮我,还火上加油”。不过,她也着实吓到了,这次,不用蓝宇光逼,她也打算好好地休息几天。
    只是……公司怎么办?
    她的担忧是对的,这时,“E.P!”因为梁镜璇住院,已经黄沙滚滚、遍地哀号、满目疮痍了。
    果然,一通电话,催促蓝宇光别躲在医院装死,速速回公司。
    二十分钟后,蓝宇光、莫礼、简淳扬,三个男人挤在梁镜璇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桌面,连沙发、茶几都摆满了档案夹、帐簿。
    “你看得懂吗?”简淳扬问。
    “有看没有懂。”莫礼答。
    “那我可以在支票上盖章了吗?”蓝宇光问。
    “啊灾。”简淳扬和莫礼同时回答。
    三颗脑袋紧贴在一起,就快垂至胸前,蓝宇光手上的那颗印章迟迟不敢落下。
    “厚……借过——”梁镜璇的得力助手小云将三个碍事的大男人推开,从那一大批待处理的文件里挑出她勉强能够做的工作,但是,那还不到梁镜璇平日工作量的二十分之一。
    “现在你们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了吗?一个整天游山玩水,”这句话她是对着蓝宇光说。“一个整天游手好闲,”这是莫礼。“另一个好兴致,整天敲敲打打刻木头,逛菜市场……”连一向安分的简淳扬也被念了。
    “你们都不知道梁姐每天工作到几点,有时连假日也自己一个人来加班,你们只不过偶尔交个差,还拖拖拉拉,老是要她一再叮咛。”
    小云平日文静,刻苦耐劳,没想到唠叨起来,还颇有梁镜璇的架势,三个男人只能乖乖地挨轰。
    “我能做的已经拼命做了,剩下的就你们三个老板自己想办法。”小云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办公室。
    公司刚成立时,小云是唯一的员工,从只会接电话的小女生到现在十八般武艺样样能秀上一手,这些都是梁经理一手将她栽培至今。虽然她也很喜欢这三个老板,只是,梁经理的劳心劳力她比谁都清楚,比谁都心疼。
    女人就是这么笨,为男人吃那么多苦也不知道喊累。
    “现在怎么办?”三个男人心虚地面面相颅,但,对这些密密麻麻的账本、合约、企划案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有了,把童凯找来!”莫礼突然灵机一动。
    “对,那家伙太神了,一定能搞定。”蓝宇光举手赞成。
    “我来打电话。”简淳扬付诸行动。
    一小时后,童凯风尘仆仆赶来,面对梁镜璇办公室里的惨状,只能用目瞪口呆四个字形容。
    “镜璇才住院三天,这里的灾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童凯冒汗走进办公室。
    “刚好月底,一堆应付账款、应收账款,还有一堆各个商场需要配合的促销活动,那边……”简淳扬指向沙发。“我们还没翻到,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文件,全挤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