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问。”温仲熙苦笑着。
    “她出车祸,父母过世,所以受到惊吓。”雷夕恒情不得已地被迫出声解释眼前的状况,“她拉着我不放,我只好带她回来。”
    “我知道,她父母亲当场去世对吧?”雷军口没遮拦地应道:“新闻都报导出来了,我们还在想,你怎么会突然上了电视!”
    雷夕恒轻皱了下眉头,这才想起刚才似乎有瞄到现场的采访车,但是当时挂念着伤患所以也没多想。
    看来自家兄弟是因为看了新闻,才知道他可能会带个小麻烦回家。
    “军,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雷炽从背后踹了雷军一脚,“在谷小姐面前别再提起这件事。”而且雷夕恒当时也在现场,提起这事等于是在刺激雷夕恒没能救活谷月寒的双亲一样。
    “对呀,雷军,你别再提了,谷小姐会难过的。”雷柏生点头应和。
    “夕恒,我看你还是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温仲熙出声打岔:“瞧你沾得满身都是血,还有这位小姐也是,可以的话也请她换个衣服吧。”
    “我知道了。”雷夕恒一把将身后的谷月寒拎了出来,淡漠地说道:“你听见了吗?去洗澡换衣服,否则今晚你只能睡地板。”
    “那我去准备几件衣服让她替换好了。”语毕,端木凌很快地起身上二楼准备。
    “夕恒,你说谷小姐一直拉着你不放是怎么回事?”雷旭一脸纳闷,“她的事不是应该交由警方处理吗?不然她也已经成年了,就算发生什么问题,她也应该可以自行处理吧?”
    “我不认为现在的她能够独处。”雷夕恒脱去染血的大衣交给温仲熙,进出一声轻哼,“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受到极度的惊吓,连话都不会说了?”不然刚才她也不会只是啊、啊的叫嚷。
    “什么?”雷炽挑高眉,“她不会说话了?”
    “啧,真是糟蹋了一个好端端的漂亮小姐。”雷以秋深表同情地瞄着谷月寒。
    可是在雷家兄弟不断投来的注视目光下,谷月寒只是感到更加害怕,她死命地拉扯雷夕恒的衬衫,也不管上头到底染了多少的血迹,她硬是抓住他不放,纤白的手指还不断地发着抖,脸庞失去血色近乎苍白,看了就令人心疼。
    “我把衣服拿来了!”端木凌匆匆下楼,笑盈盈地把衣服递上前去,“来,先去洗个澡吧!会舒服一点的。”
    但是她的善意非但没得到回报,反而惹得谷月寒更加畏缩。
    “看来谷小姐目前只肯相信你,夕恒。”温仲熙说着不知是取笑还是关心的话语,“你要多费心了。”
    雷夕恒揉着发疼的头,不懂自己当时为何要软下心肠,答应那些警察将她带回来暂时看管。
    这下可好,惹祸上身了,而且还是个甩都甩不掉的麻烦。
    一手接过端木凌拿来的替换衣物,雷夕恒把衣服塞入谷月寒手里,试图把她往前推,要她跟着端木凌刮浴室洗澡去,“我知道你听得懂,别一直粘住我,快点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谷月寒没有吭声,实际上她也发不出声音,所以她只是一味地摇着头,然后紧紧拉住雷夕恒的衣服,差点就把他的衬衫给扯开来。
    “看来谷小姐舍不得离开你,夕恒。”雷以秋的眼眸透露出一丝狡黠的亮光,“我说你啊,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呢?”
    “是啊,该怎么办啊?难不成要三哥跟着一起进浴室洗吗?”雷柏生投过去一记疑惑的目光。
    “那怎么可以!夕恒跟谷小姐非亲非故的,这么一来不是破坏了谷小姐的名誉吗?”向来古板而且格遵礼教的雷旭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有什么关系,反正夕恒当过医生,替病人看诊或动手术的时候,不管病人是男是女,他不也全部看光了吗?他不会在意的啦!”雷以秋挡住雷旭接下来的反驳;狡猾地干笑两声,续道:“不然我跟小凌凌进去陪她好了,反正我们两个当模特儿时,看人换衣服已经看到没感觉了,当然前提是谷小姐得放开夕恒才行。”
    “不准!”雷夕恒难得与雷旭有着相同的意见。
    雷军朝雷以秋丢过去一记白眼,语气里有浓厚的嘲笑意味:“拜托,以秋,你那是什么白痴发言?你当夕恒是妇产科医生啊?”
    “啊?不是吗?”雷柏生用无辜的目光扫过雷夕恒,还一脸认真的质疑,引得大伙儿全把视线调到他的身上去。
    “我说柏生,你多少也关心一下夕恒吧?”雷炽扯住雷柏生的长发辫轻拉了几下,“连自家兄弟的职业都分不清?太扯了吧?”
    “可是,谁要三哥从来不提自己的事,吃饭时又不跟我们一起用餐,连我们在客厅和庭院喝茶聊天时都不下楼,简直像个幽灵人口,所以我哪有什么机会了解三哥嘛!这可不能怪我。”雷柏生眨眨紫眸,语气听起来无辜,但语意却含有浓厚的抱怨和众多的不满。
    一段话说得雷夕恒哑口无言,只得闭嘴不提。
    “好了,我想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说服谷小姐进去洗澡吧?”温仲熙出面打圆场,“夕恒,谷小姐现在的精神状况似乎不是很稳定,我看可能的话,还是由你陪她进浴室吧!”
    “仲熙!”雷旭皱起金眉抱怨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么做会伤害到谷小姐的名誉。”
    “问题是,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人会泄密啊!”雷以秋轻松地打断雷旭的担优,“拜托,只要我们大伙儿都不提起,有谁会知道夕恒陪着谷小姐洗澡呀?而且又不是叫夕恒帮她洗!只不过要他陪着进去,他大可以背对着谷小姐嘛,有什么名誉不名誉的。喂,我说旭呀,你到底活在哪个时代啊!少八股了行不行!”
    “那么你们都赞成这个提议了?”温仲熙望了望脸色铁青的雷夕恒,无奈地叹道:“夕恒,我看你就勉为其难地陪谷小姐进去洗个澡吧?”
    面对满屋子家人的期盼眼神,再加上无情的现实状况,雷夕恒的心里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将陪谷月寒洗澡的责任给扛了下来。
    唉!谁教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行使否决权的权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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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气腾腾的浴室里有着温仲熙细心准备好的满缸温水,浴缸旁的架子上还有温仲熙送进来的替换衣物,以及刚开封的薰衣草沐浴乳,端木凌说那可以让谷月寒紧绷的心情放松一点。
    可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需要放轻松的人好像是雷夕恒才对。
    一踏入浴室,雷夕恒便往方才刻意请温仲熙送进浴室的椅子上一坐,然后打开他的医学书看了起来,对于瑟缩在旁、一脸茫然无措的谷月寒,他只是回头瞄了她一眼,叮咛道:“快点洗吧。”
    随后他回过头去继续看书,对于谷月寒全然不予理会。
    谷月寒盯着雷夕恒宽阔的背部发呆了好半晌,她转头望向热气腾腾的浴缸,接着小心翼翼地脱下染满血迹的连身长裙与贴身衣物,然后弯腰掬起一盆水,开始清洗手臂与脚上的污垢和干涸的血渍。
    泡沫混入鲜血,慢慢地流入排水孔中,谷月寒怔忡地瞧着血丝流逝,脑海里仍是一片空白,几乎没什么思考能力。
    机械化地听从身旁这个陌生男人的嘱咐,是她目前脑海里仅剩的念头,但若要问她为何如此信任雷夕恒,甚至甘愿跟着他回家、一起沐浴,这个答案却是连她也不知晓的。
    她忘了原因。
    忘了父母身亡的刹那间所领受到的恐惧感,忘了看见雷夕恒的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的念头。
    浸入温水之中,她抓紧湿透的毛巾轻抹着脸颊,视线仍是胶着在雷夕恒身上。
    目前,她只知道那宽阔的黑色背影令她安心。
    哗啦哗啦的水声说明谷月寒正在沐浴,雷夕恒忍耐着热气与不时泼溅到脚边的水花,脑子里想的事与医学知识全然无关,全是谷月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