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吹风将自己吹得更加头昏脑胀的,池渔恐怕是第一人。
    她的画稿已基本大功告成,等清醒些,再检查几遍,就可以按时交工。
    这倒是件大好事。
    池渔伸懒腰,长舒一口气。
    她开始想象,等这笔钱到账,她会如何使用……先给管彤买件毛衣吧,然后再给池致远买双鞋,然后剩下的,她就通通存进自己的小金库,慢慢花。
    正想着,门外传来池致远的声音,“渔,我出门了啊。”
    池渔扬声,“你去哪啊?”
    池致远:“去钓鱼,今儿都迟了。”
    池渔皱眉,“爸,今天就算了吧,我看天气预报说,一会要下雨。”
    “下雨?”池致远不以为然,“没事,那我穿个雨衣。”
    池致远的微信名叫“风雨无阻”,池渔现在才体会到这个名字有多么贴合他的心境。
    她怀疑,就算世界末日,丧尸来临,也阻挡不了他爸出门钓鱼的步伐。
    池渔想了想,拿出两把伞,边换衣服边说,“反正我也没事,我跟您一起去吧。”
    池致远面露疑惑,“你?”
    池渔点点头,“反正我在家也没事,正好去旁观一下您的战况。”
    钓鱼佬哪经得住自己女儿的夸赞,当即点头,“行,今晚咱们家吃全鱼宴!”
    池致远钓鱼的地方不算远,就在隔壁小区再往前一段距离。
    池渔是第一次跟他出来,待看清眼前场景,不免有些错愕。
    她本以为,钓鱼嘛,不就是一项消遣,有空就玩玩,没空就算了呗,谁知,在这条不算长的小河边,每隔一段距离便坐着一位装备齐全的大叔或大爷,大家神情专注,各占各的地,俨然既有组织又有纪律。
    池渔惊呆了。
    她懵懵看着这一堆“风雨无阻”,悄悄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池致远性格好,走到哪都朋友不断,见他刚过来,便有人隔着条对岸打招呼,“老池,今天来晚了啊。”
    池致远嘿嘿笑,“闺女非要跟着,没办法。”
    大家似这才注意到池渔,一个接一个跟她打招呼,和和气气,并不摆长辈的架子。
    这么多张如出一辙的黢黑面孔,池渔分不清谁是谁,索性“叔叔”“伯伯”轮着叫,而池致远则悄声讲八卦,“别看这些人长得不如你爸啊,其实各个深藏不露,左边那个,教育局刚退下来的一把手,他旁边那个,咱们这的金店啊营业厅全都他开的,还有那个,最近新建那商场你知道吧,就是他搞的……”
    这一圈介绍下来,池渔觉得自己望父成凤的心愈加浓烈。
    她猛地握住他的手,眼神恳切,“爸,你实话告诉我,咱家是不是在哪还藏着钱,我其实是什么腰缠万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之类的?”
    池父无情将手抽出,“净做梦。”
    池渔:“……”
    池父无情,她也无义,池渔冷脸道,“爸,我跟您说实话。”
    池父:“咋滴?想奋斗啦?”
    池渔:“不是,我就是觉得您对自己的认知有误。”
    池父:“?”
    池渔:“您比起这些叔叔伯伯,其实也没帅到哪去。”
    池父听完,气到第一杆都没甩出去!
    ……
    池父是真的热爱垂钓,池渔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他曾在出去旅游时,瞒着管彤带她跟别的叔叔去一个很偏僻的湖心小岛钓鱼。
    夜色弥漫,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
    池渔无法理解其乐趣。
    这件事为什么让她印象这么深刻呢,因为那时她刚看完一部中式恐怖片,瑟瑟发抖,池致远安慰她没事没事,结果她转身一看,自己就坐在一座不知名的坟墓前。
    阴风阵阵,双股战栗。
    池渔很荣幸被吓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烂泥地上,她哇哇哭,一边哭一边给这位被冒犯的生灵磕了好几个响头。
    回去后,池渔连发三天高烧。
    因为这事,管彤把池致远骂得狗血淋头,差点举刀把他那些渔具都给砍咯。
    自此之后,这还是池渔第一次欣赏到池致远的钓鱼技术。
    按理说,如此热爱,如此长时间的磨砺,谈不上所向披靡,怎么着也该排个数一数二啊。
    然而,池渔看着空无一物的水桶,爆发出一声冷笑,“爸,您不觉得,这桶水有点多余吗?”
    池致远面子下不去,“都是你给我气的!”
    池渔:“您听过一句话吗?”
    池致远:“什么?”
    池渔看了眼他带的这么多装备,沉沉叹口气,“爸,我觉得吧,您这状态,就是差生文具多。”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您干这么多年,还这个水平,可见您在这事上,毫无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