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指算了算后,本业为术士的轩辕如相,盯著东翁那张已经气黑的脸庞。
    「东翁,你会倒店吗?」为免日後恐将无家可归,他还是暂且先别回他的房,再出门多做几桩生意好了。
    「就快了。」
    继吞月城里住了个皇帝倚重的干里侯步青云之后,近日来吞月城另一名大大出名的人物,就属与千里侯同住一家客栈,救穷不救富,悬壶济世的蔺言。
    虽然吞月城里人人争相走告,有救有类的蔺神医任何疑难杂症她都治得了,使得蔺言的生意门庭若市,只是,无论这些天她治了多少人,她仍旧没有半点收入,也当然,更无半黏银两可供她再买药治人。
    在今日看完诊关起后门,并清点完所剩无几的药材后,蔺言叹息看著被她拿来当药房储药的客房,接连著七日下来,她所有亲自采集、或买来的药材已近用罄。
    眼下就算她本人衣食无虞,但没有收入仍是个铁铮铮的事实,虽然说步青云所给的银票对她很是受用,但那也已被她拿去买昂贵的药材,好去治非得用上珍药的疾病不可。目前她手头上所剩的钱,就算是全都拿去买药,只怕那些药让她多看诊个三日也不够,因此,若是她再不快想点办法,她的义医馆,恐怕再开也没多久。
    只是,该如何上哪儿生点银子出来供她买药?
    一张张人面绘像,在她正烦恼的这当头,像个浅浅的水印,一下子浮印上她的心坎,有著过目不忘本事的她,登时想起那日在草屋里见著的那张总府衙门悬赏的绘像,同时她亦想起了,在那一个个人名底下,所写的悬赏重金数目有多少……
    该不该杀生以救生?
    不,她已经脱离那个圈子很远了,丽她也已不再杀人了,蔺言忙不迭地想将心中一闪而过的救急法子给甩出脑海……可望著一屋空旷的药房,她不禁又开始动摇。
    除了救人与杀人外,她还会做些什么?
    其实她很清楚,杀人多年与行医多年的她,除了这二者外,她什么都不会。
    她想不出她还会些什么,她更想不出,除了去缉拿那几个尚未被左刚和天水一色逮到手的钦命要犯外,眼下还有哪种可救急的法子。
    清脆的声响自她的左腕间传来,她低首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是在何时起竟隐隐地颤抖着。
    就著夕阳的余晖,她抬起那一双不知曾染过多少鲜血的手。
    看著抖颤的它们,她只觉得自己又再一脚踏进过往的回忆里,感觉就像是她夜裏从不止息的噩梦般,令她极为不适,更不想看清那些她老早就抛在身後的记忆,她很不想回头,更不想再次回首看著那一步步血染的脚印。
    她想不起她已经有多久没杀过人了,她也想不趄以往杀人时,那种麻木到什么都感觉不出来的感觉,可她也知道,那种事只要做过一回,就定能再做第二回、第三回……因为那是种就算已戒掉也还是会重新亿起的瘾,只要杀过一人,这一生,就永鸡将之忘怀。
    不知不觉间,已经逐渐不再颤抖的掌心,此刻看来,白皙乾净,一点也不像是曾经染过无数血腥。
    拼命在心中告诉自己,就算她不去找那些人,日后也定会有人几上他们,并他们的人头云领赏,她不过是提早他们的死期而已,且那些钦命要犯本就杀人无数,她出手,不过是想赶在他们又再犯下其他大案前,及时挽回其他更多无辜的性命……
    她必须这么说服自己,而她,此时也只能这么说服自己而已。
    许久过后,她使劲地一把握紧了掌心。
    当丹心一如以往地送来晚膳时,身著一身黑衣的蔺言,正巧与她擦肩而过,手捧著晚膳的丹心忙叫住她。
    「蔺姑娘,你要出门?」
    「嗯。」怎么也不想回头的蔺言,只是一迳地看著顶上将黑的天际。
    「今晚你可会回栈?」很少看她这身轻装打扮,丹心有些迟疑地间著头也不回的她。
    「不会。」
    「那今晚天字二号房可点灯吗?」她若不回来,那这些天都赖在地字十号房的左捕头不就得滚回他的天字二号房了吗?
    「随他,」蔺言简短地答完后,像是深怕会后悔似的,随即大步走出十四巷。
    近来为了多赚点银两,因此被迫延长营业时间,此刻仍待在客栈里的东翁,在蔺言打开本馆大门,一声不吭地快步走向外头时,眼尖地注意到她这回出门,身上既没背着药篓,手中也没拎著药箱。
    「东翁,你怎了?」靼鞑在领著客人前来结帐,却发现东翁直瞧着店门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时,在他面前挥挥手。
    猛然回想起蔺言另一门祖传行业是什么后,东翁再想了想这几日来忙得不可开交的她,很快地,他即在心底理出了个大概的头绪。
    「东翁?」鞑靼在他开始不断摇首时,忍不住出声问。
    他大大叹口气,「没事。」
    第五章
    「昨儿个夜里有人在总府衙门门前放了三颗人头?」
    被拖回一扇门连续办公了两日,今日一早又被人给请到六扇门去,原本满脸都是疲惫的左刚,在听完天水一色所说的话后,当下忘了这两日让他办公办到很想吐的境遇,精神随即一振。
    「且那三颗人头还不是别人,正是上回我告诉你那几个自天牢里逃出去的死囚。」啧,没想到居然有人抢先他们一步抢生意。
    「这么神通广大?」左刚一手杵着下颔,开始在脑海里二过滤着哪个身在公职的人,能有这种本事。
    「可不是?」一睑哀怨的天水一色,其实心痛的是这个,「总府衙门已私下将赏金秘密兑现给那名好事者了。」
    「是谁砍了他们的人头?」想了半天却一个人选也挑不出来,他干脆直接问。
    天水一色愈讲愈怨,「不知道,这事不是我经手的。」早知道这几日就先把那个乾尸案搁下,先去忙完那几颗贵得很的人头了,省得遭人捷足先登,害他少赚一大票。
    左刚瞥他一眼,「你还是不是六扇门的头儿?」
    「别忘了,在我头上,还有个总府衙门。」天水一色哀怨地摊摊手,「我与你一般,都只是手底下跑腿办事的。」他也很想知道是谁跑来跟他抢生意的啊,偏偏总府衙门那边口风就是紧得很,任他再怎么间硬是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那你今日又把我给找来这做啥?」还赶著回一扇门办公,好等著天黑前能回家的左刚,不满地以指戳戳这个老爱大老远把他请来这的同僚。
    「闲聊。」说到这个,天水一色当下面色一换,一手勾过他的肩头,朝他笑得暧暧昧昧的,「我听说,你多了个姓蔺的新邻居,且你还对她动了心?」
    左刚皱著眉,「你没事打听这些做什么?」到底是哪个口风不紧的对他说溜嘴的?
    「姓蔺,又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天水一色撇撇嘴,「这没让你联想起什么吗?」这家伙该不会是又把脑袋摆著当好看吧?
    「她的祖先和我的祖先是死对头。」早就被步青云教训过一回的左刚,这一回,乾脆直接说出他和蔺言的关系。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天水一色有些无力地瞧著他那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他只是一脸正经的反问:「知道又如何?」
    「什么?」
    「我虽蠢,也常遭人骗,但,我就是看上了她怎么样?」谁有闲情去管他们的祖先几百年前是不是仇人啊?他看上的是蔺言,又不是她家的祖宗。
    将他的性子回想过一回後,天水一色不抱期待地问。
    「你该不会是因轻薄了她,所以就坚持要负责到底吧?」就他所知,这位脑袋裏总是少根筋的同僚,是很可能会这么做的。
    「一开始是如此没错……」左刚用力地点点头,而後在天水一色受不了地开始翻白眼时,赶紧再补上一句,「可我後来看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