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丹砂又抬起了下巴,眼睛微眯,近乎痴迷地欣赏着孔羽脸上每一丝神情的变化,好像在直观世上最后一朵昙花的绽放,又好像在眺望宇宙最后一颗恒星的湮灭。
    “可是呀,”夏丹砂的语调缠绵又冷漠,“默尔索杀人的时候可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你想跳楼的时候却是个阴天……嗯……”夏丹砂耸了耸肩,姿势放松,泰然自若得无人能错认在两人之中她才是占据主动权的一个,“好吧这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我只是想说明你和默尔索不一样罢了。”
    孔羽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行了。
    夏丹砂不禁笑在脸上,也笑在心里,暗道到底还年轻,没有足够的阅历。
    不过也没有人类能够拥有她那么广的阅历就是了。
    “一个无知的……好吧我勉强将其定义为‘天真的’人,是不会想要跳楼的。”
    夏丹砂脸上的笑容减淡了些许,眼眸中泄露出一丝奇怪的情绪,在孔羽想要看清之前就消散无踪,“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我不得不承认之前的我非常愚蠢……”夏丹砂突然轻笑了一声,抿抿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中浓浓的戏谑却暴露了她的真实心理。
    “我这样说,是不是太明显了?胜者的谦虚什么的,你很生气吧。”
    “夏丹砂。”孔羽的声音极冷,夏丹砂从来没有听过孔羽以这样的声音说话,好似突然间换了副嗓子。也没有人曾见过孔羽以这种态度说话,夏丹砂相信。
    夏丹砂却完全没有被侮辱的感觉,相反的孔羽的神情语调都像最有利的迷·情·剂,叫她不能自持。
    想要更多,想要孔羽露出更多这样的表情。
    夏丹砂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渐渐变得诡谲。
    “天真而不知世事的少年?不不不,你的伪装没有这么低劣,我曾经见过一个你的低配版本,那实在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那家伙……哼~”夏丹砂想起沈温,眼底闪过一丝阴影,转瞬间消失无踪。
    “你要更聪明,或者说更可恶,你塑造的是一个拥有非常成熟且非常扭曲的三观的少年,不是吗?你不该这样的……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夏丹砂下意识地挑眉,双手环胸,脊梁挺直,“噢,我明白了,”夏丹砂的语气相当的意味深长,叫处在爆发边缘的孔羽情不自禁压抑住了冲动,“这是不受你控制的,你想掩饰自己的扭曲,可是你做不到,所以塑造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人格。”
    话到末尾,夏丹砂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双眼弯弯,“孔羽呀孔羽呀,我差点被你骗过去,不过这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连你自己都差点被自己骗了不是吗?有句话说得好,骗人先骗己,看来你也不全读了无用的书嘛。”
    孔羽被夏丹砂的话逼得浑身发抖,好半晌才咬牙道:“你也不遑多让!”
    “哦?你觉得我也是伪装?”
    孔羽恨恨地勾起唇角,看起来不像是冷笑嘲讽,反而显得他已到了穷途末路,无比狰狞。
    “之前那个柔弱少女的形象可是深入人心,在你性情大变后不知道有多少认识你的人把这件事充作谈资,要是他们知道你原先不过是在伪装,他们会怎么想?”
    孔羽的重音放在了“性情大变”四个字上,夏丹砂转念一想便明白孔羽那边肯定也受过一段时间的流言蜚语,说不定还让他不甚其扰,只是当时孔羽要保持人设,而且也没想过她是装的,所以担忧的情绪占了上风,并没有抱怨。
    现在她毫不留情地撕碎了他的伪装,嘲笑着欣赏着他的狼狈,孔羽当然会恨她,同时也会恨当初被她骗过的自己。
    虽然这不是博弈,但夏丹砂知道,如果形势倒转,今天撕碎她伪装的人是孔羽,那么她的恨意只会比孔羽更深更重。
    但是形式不会倒转。
    说什么孔羽比她更了解世界的本质什么的……夏丹砂笑意渐消,剥去神秘的面纱,还原事情的本质,也不过如此而已。
    “我不过是被你这个三观扭曲的花花公子给刺激了,谁能怪我,再说了,我表现得很像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吗?我和你可不一样。”
    孔羽倒吸一口凉气,几个深呼吸后才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
    “谁想和你一样了!”
    话音刚落,孔羽没有再给夏丹砂说话的机会,步伐极快地转身离开了。
    夏丹砂将孔羽的行为定义为落荒而逃。
    孔羽没有回教室,他跑到了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着,什么呼吸什么速度都不管。一开始用尽全力地跑,后来没力气了就慢慢地跑,直跑到出了一身大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次抬起都重逾千斤,嗓子眼冒着一股子腥甜的血气,孔羽才力竭地倒在跑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