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鲜艳的鸟羽,在他边喝令突围边砍杀敌军时,像柄箭似地划过他的脸颊,颊上的刺痛,令他皱了皱眉,当他在沙地里看清射向他的暗器是根孔雀的羽毛时,他连忙抬起头。
    不乖乖当个主帅领在前头,也不单单只冲着马秋堂而去的孔雀,在他抬首的那一刻,面上带着笑意朝他而来。
    “我听说,你是用上回雨师对付我的那一招,依样画葫芦对付阿尔泰的?”孔雀一手把玩着手上色彩斑斓的鸟羽,漫不经心地问。
    “是又如何?”
    “在我来此之前,我家主子会将阿尔泰托付给我。”孔雀面上笑意一敛,百钢刀霎时出鞘,“既然我不能守诺,那,我也只有报仇了!”
    笔直将沙海一分为二的破空斩,以排山倒海无人能挡之势自孔雀的刀下强袭而来,从没见过这阵仗的段重楼,大惊之余试着扬起手中厚重的盾牌去挡,正面迎接破空斩的厚盾,当下传来一阵令握盾的掌心剧痛,手中之盾在刀风过后眼睁睁地在他面前断裂成两半,并无声地自他的手中落下,从不知马秋堂向来所对付的敌人竟是如此可怕的段重楼,错愕地看着沙中的断盾。
    像是铁了心非杀他不可的孔雀,不待他想出法子好应付或是该如何去通知马秋堂前来营救他时,接二连三地再使出破空斩,刀刀封锁住段重楼能够闪躲的范围之余,亦将想靠近段重楼身边将他救出的敌军一一扫平躺下。
    大量的鲜血落在黄沙上,在沙子吸收了血液后,很快就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一摊血渍,像是在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令人不寒而栗的刀啸声不停地在他耳畔呼号,沙地上破碎的盔甲、四散的刀与枪、具具横倒的躯体,匆匆自问躲个不停的段重楼眼角一闪而过。当手中之剑亦遭破空斩的刀风扫断之后,段重楼忙自地上再取来一柄长剑,及时架住正正朝他居心砍来的百钢刀。
    “千方百计寻找女娲的是你,结果,杀女娲的也是你。”孔雀一壁加重手中的力道,还凑近了脸庞问:“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方想张开口反驳的段重楼,话犹在口中,孔雀已再次挥动百钢刀,一刀将他扫向远处,并在他能站稳脚步前,使劲将刀横空一划,横面而来的破空斩,这一回,没再让段重楼有机会闪过。
    摆平了段重楼后,孔雀斜眼看向晚一步赶到的马秋堂,在见着他面上的怒意时,笑咪咪地走向他。
    “我的仇报完了,你呢?你也要报仇吗?”自动送上门来也好,严格说起来,他要报的仇,还有一桩未了。
    一柄朝他飞去的冥斧,算是心痛的马秋堂对他无言的回答。
    没有机会再多瞧孔雀一眼的段重楼,僵直着身子委躺在烫热的沙地里,胸口备感紧窒的他,困难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过热的骄阳直晒至他的脸上,而身下的沙粒又烫热得似在焚烧,这令他突然觉得口中焦渴不已。
    一颗颗从天而降的雨露,细细密密地扑洒在他的脸上,一具熟悉的人影,为他遮去了天顶的烈日,他眨了眨眼,见着了眼眶中泛着泪的天都,而在一旁的廉贞,则是保护着她不让两军有机会靠近他俩。
    他嘶哑地问:“我……做错了什么?”问他这问题的孔雀,没有给他答案,而孔雀,也不让他有机会可回答。
    “你没错。”红了眼眶的天都,以坚定的语气回答他。
    “是吗?”
    “嗯。”天都以微湿的衣袖轻拭着他干燥的唇,“若真要说错,我只能说,你只是太固执而已。一心强留着女娲,却又在得不到她时杀了她,一心只想赢的你,并不懂、也没有机会懂,其实输,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收获。”
    “什么……收获?”气若游丝的他,沉沉地垂下眼睫。
    “若我能早点告诉你就好了……”泪珠一颗颗落下的天都,俯在他的身上将他抱紧,任凭血水染湿了她一身。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人生也能够再重来一回,她定会在他落得这种局面之前,找个时间好好告诉他……
    每一个人的一生中,都会输一次。
    或许是输给环境、输给自己,或是输给命运。
    在快乐与悲伤织成的命途里,即使有着不可必免的失败在等待,他们还是可以奋力抢回一些属于自己的选择的。
    选择什么呢?选择甘心放弃,输得无能为力,或是努力地让自己发光发热,灿烂的输一回。
    谁说只有成功才是人们唯一能够得到些什么的?其实在赢与输之间,输的,得到的教训与经验,永远比赢的多。可偏偏人们都只想扮个成功的胜者,却无人愿意委屈自己当个输家。
    然而这些,太执着于追寻女娲,却又不容于女娲背弃他们的段重楼,永远都不会知道,也绝不会低下头去承认……
    与孔雀交手之际,眼角余光不意瞧见了天都悲痛的身影后,悲愤与迷惘、承认与否认,在马秋堂的脑海里,顿时再也交织不清。
    不顾肩伤未愈的他,挥砍着冥斧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像是要藉此发泄些什么,四处飞扬的黄沙迷蒙了他的眼,令他一时看不清他所想要面对的,究竟是孔雀还是他自己。
    一迳配合著马秋堂攻势的孔雀,颇意外地发现,与上回相较起来。马秋堂的斧艺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可在接连三、四个破空斩下来,在马秋堂的肩上,些许的血丝悄悄渗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裳。这让才刚开始感到热血沸胜的孔雀,当下一腔的热血又马上被浇熄,令他忍不住仰天长叹。
    “又是胜之不武……”怎么每次他都挑错时间来?唉,他已经开始怀疑,除了那三个同僚外,这辈子他永远都找不到什么乐子了。
    打横砍向他颈间的冥斧,携之而来的风势为孔雀的颈间带来一阵凉意,他一手定定地握住斧身止住马秋堂的斧势,同时面色一换,眼中顿时露出杀意的他,握紧百钢刀一刀狠狠砍断马秋堂手中另一柄冥斧的斧柄,在马秋堂抽走仅剩的一柄冥斧翻身朝后跃去时,孔雀随即追上,刀刀不止歇地集中击向另一柄冥斧。
    使出全力砍下的一记破空斩,结结实实地砍断了那柄百年前由女娲亲手所执的神器,而在毁他两斧后,毫不留情的孔雀,又跟上前来一掌重击在他的胸口上,当受了一掌的马秋堂身子频往后退时.刀身冰凉的百钢刀,已架上他的颈间阻止他再继续后退。
    架在他脖子上的百钢刀,好一阵子过去,什么动静也无,而那原本一脸杀意的孔雀,则像是前后换了个人似的,愁眉苦脸地喃喃在嘴边自怜了好半晌,接着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移走他颈边的刀。
    “为何不杀我?”被他一掌打得真气大乱的马秋堂,抚着剧烈作疼的胸口问。
    孔雀一刀插在沙地上,“杀了你,往后,我哪来的对手?”他以为要培养一个对手是件很简单的事吗?
    两眼瞥向一旁柄身虽断、但仍可用的冥斧后,仍有意再战的马秋堂开始估计他俩之间的距离,哪一个动作会较快。
    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孔雀,在他欲起脚离开原地时!冷声向他警告。
    “别逼我杀你。”已经杀了一个地藏国王的孔雀,不忘向他提醒眼前地藏的情势,“若你希望地藏因此群龙无首的话,你可以去拾。”
    “你要我降?”
    孔雀不点头也不摇头,“这就要看你是怎么个降法。”
    “告诉我,帝国是否企图要将地藏纳进版图里?”若是如此,他情愿战到只剩一兵一卒。
    “我家主子可从没对我说过这个。”孔雀耸耸两肩,眼中有着不以为然,“还有,你会不会太过自抬身价,太看得起你们地藏了?”版图?他以为浩瀚拥有的天下还不够大,所以还需要一个地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