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转身,走向办公室的门口。
    “小鹿野他,从诞生起。”
    “本来就不是什么可以被乖乖关住的鸟雀。”
    接下来的两天里,太宰治又从十年后的鹿野又明川嘴里套出了许多情报。
    多数不是自愿的,鹿野又明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了口。
    “难道说十年前的我和你关系很好吗?”
    鹿野又明川不解,说到这话时看了眼自己身上宽大一些的衬衫。
    太宰治接过旁边部下递来的报告,头也不抬:“很差。”
    “你喜欢恶作剧,完全没有距离感,还总是三更半夜来盯我睡觉。”
    鹿野又明川迷茫,他没有反驳太宰治的话,只是好奇地观察着太宰治说话时其他人的表情。
    看上去欲言又止的,但碍于太宰治的存在最后还是决定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鹿野又明川思考,觉得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里大概是个挺可怕的人。
    难道是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好吧。”
    他勉强道。
    “抱歉。”
    太宰治签名的动作停下。
    “我又没说我讨厌。”他歪了歪头。
    鹿野又哽住:“受虐狂么。”
    “诶。”太宰治抱怨着将笔扔给旁边手忙脚乱的部下,“你毒舌的技能又是跟谁学的。”
    “……我是实话实说。”
    浪费了四十八小时,依旧没能找回自己记忆的鹿野又明川回道。
    “而且你把我说得很不会看眼色一样。”
    太宰治想了想:“这算是挑拨离间吧。”
    “喂,旁边装垃圾桶的伊藤君,你要是想等小鹿野回来以后找他告状我说他坏话之类的,现在就可以跳楼了。”
    时至今日,原费奥多尔手下,依旧在饱受太宰治折磨的伊藤信行:……
    同样也不认识对方,鹿野又对伊藤投以同情的目光。
    伊藤愣了愣,心虚地别过了眼。
    “不是不会看眼色。”察觉到鹿野又的注意力依旧落在伊藤身上,太宰治打断他道,“就是太会看眼色,小时候的你才会总缠着我不放。”
    嘴上说着才没有把他当成朋友,心里却真心实意地担心对方死掉。
    在迷你版的鹿野又明川开心地对自己说喜欢你时,太宰治的的确确动过心。
    可他知道那不是真的,毕竟他那迷你版的幼驯染第二天对着卖气球的大叔也是这么开心地说的。
    “所以我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想到这里,太宰治低下眼,“发现你会平等地粘着每一个对你伸出手的人以后,甚至还恶毒地想过把你毒成哑巴的可能。”
    鹿野又明川大惊失色,张口就要下意识地喊陀思。
    “那还是你自己从森先生诊所的柜子里翻出来的。”
    面前少年惊慌失措的样子和小时候重合到了一起,太宰治的唇边控制不住地溢出声笑。
    “说是长大以后要和森先生一起当医生,结果喝了两口就被森先生勒令离他的柜子远一点。”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鹿野又明川在做这种蠢事的时候,十岁的太宰治就在旁边支着下巴看他。
    他既不出声也不阻止,十分享受对方被短暂抛弃后只能依赖自己一个人的样子。
    可很快太宰治就意识到了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小动物也有小动物的本能,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会自己探索出一条路。
    而鹿野又明川就是这种小动物。
    他自己探索完了还不行,末了还要灰头土脸地原路跑回来,拉着太宰治一起走。
    所以太宰治为什么不爱他呢?
    那隐藏在肮脏的淤泥里的心思,一天一天地深根发芽,好不容易才抽出枝叶,见到光明。
    “索性给你一把枪吧。”
    太宰治挑眉,看着面前发愣的鹿野又明川。
    “要是你感到苦恼,索性十年后的费奥多尔君除掉不就好了。”
    鹿野又明川皱眉,立刻露出了抗拒的表情。
    “我才不会因为认识三天的人就去暗杀陀思。”
    这是第一步。
    “是吗。”太宰治轻笑,“你怎么知道我们只认识三天。”
    “……就算不是三天也不行。”鹿野又明川回答,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好像是在努力思考,“我只是觉得陀思有事情瞒着我,又没说不喜欢他。”
    [对第一眼看到的人怀有绝对的忠心]
    这是第二步。
    “理由呢。”太宰治眨眼,在鹿野又明川的注视下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和他根本没有过去的故事可言吧。”
    这是第三步。
    在鹿野又明川逐渐动摇的表情里,太宰治轻而易举地完成了真正的挑拨离间。
    书之所以会成为各大组织争抢的对象,就是因为写在上面的设定不可更改。
    它能将写在书页上的所有事物变成现实,消去任何的感情和存在。
    正是因为这样,费奥多尔对于鹿野又明川不会背叛这点抱有绝对的信心。
    可太宰治赌的就是那1%。
    他赌赢过一次,也能赌赢第二次。
    “差不多也到时间了。”
    在事先定好的闹钟响起的同时,太宰治抬手,轻轻按在了鹿野又明川的头顶。
    “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
    和被送到港口黑手党的精心照顾的十年后的鹿野又不同,本来好好地关着禁闭,突然被传到零下的西伯利亚,只穿了件衬衫的鹿野又明川不到十分钟就被冻得感冒。
    这也就是在交换结束后,他在医务室里待了两小时也没出来的原因。
    “我就是想看看怎么个事。”
    太宰治过来的时候,鹿野又明川正板着张脸,含糊不清地和中居律对话。
    “说什么没听说过港口黑手党,开玩笑,我一人给了他们一拳。”
    “是是是。”
    中居律翻出条被子,漫不经心道。
    “您最强了,当然没人打得过您。”
    “……敷衍!怎么连您也敷衍我!”
    鹿野又明川忿忿不平。
    “您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那个破地方连个甜食也没有!我只好把他们厨师的脑袋按在台子上,一步一步教他做。”
    “然后呢?”
    “然后效果挺好的。”鹿野又明川骄傲,叼着温度计,“在我的精心培养下,他们现在一次能做两百个小蛋糕。”
    太宰治倚在门边,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你的精神倒是不错嘛。”
    四目相对,中居律退出房间的时候还自然而然地带上了门。
    “……我精神本来就不错。”
    鹿野又明川看了眼中居离开的方向。
    “倒是你,我听人说你在背后偷偷和十年后的我说坏话。”
    太宰治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果然还是得早点把伊藤君丢掉才行。”
    “是我逼他说的。”
    鹿野又明川在这方面很有良心,抬眼和太宰治对视。
    “三天够吗?我本来想再拖得久一点,但十年后的费奥多尔比十年前的还要狡猾。”
    “差不多吧。”
    太宰治耸肩,用了怎样都好的口吻。
    “也不一定要通过这种方法搜集情报。”
    比起三天前,鹿野又明川的头发变短了点。
    太宰治眯起眼,不难猜测出他在那里被人追来追去的画面。
    为了不让自己被抓住,大概是连觉也没睡。
    鹿野又明川本人对此倒是无所谓,他打了个哈欠,肩上的发丝凌乱,本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睡觉,转眼又注意到幼驯染打量着自己的眼神。
    “看我干什么。”
    鹿野又明川脱下外套,一脸莫名其妙。
    “你要和我一起睡?”
    “在这里吗。”
    太宰治故意装出苦恼的样子。
    “你在这三天里果然还是被费奥多尔君带坏了吧。”
    鹿野又明川微妙地看着天花板,想起那些恶毒的精神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