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轻柔的触碰,他又睁着一双眼睛看了玉香两眼。
    下一刻,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见他不再哭闹,玉香抬起头。
    禅院甚尔和禅院春奈两夫妇,此时都看着她。
    躺在床上的禅院春奈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看来小惠很喜欢姑姑呢。”
    禅院玉香直起身,手搭在婴儿床围栏上。
    她不怎么讨厌小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还和现在的自己血脉相连。
    看到成长的幼苗,会让她心情变好一些。
    “小惠?”丝毫没有玩孩子被其父母看见的心虚,不疾不徐起身来到禅院春奈身边。
    听到春奈的称呼,玉香开口问道:“这是他的名字?”
    刚才看婴儿时,玉香也在床边看见了孩子的性别和出生日期,上面还写了些医疗上的注意事项。
    想来是为了护士能更了解着刚出生的新生儿,施以合适的照顾。
    不过上面的名字只写了孩子父母的,即如今的禅院甚尔夫妇。
    禅院春奈他们俩之前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并不奇怪。
    春奈在禅院甚尔的搀扶下,靠上特意弄得松软的枕头,半坐在病床上。
    听到禅院玉香的问题,她侧过头看向玉香,笑着回答道:
    “对,这是甚尔取的名字呢。”
    “是‘上天的恩惠’的意思哦。”禅院春奈说道。
    另一侧一直没出声的禅院甚尔,骤然被妻子卖了,还是有些不想看禅院玉香此时的表情的。
    禅院玉香面上,总是一副极具欺骗性的温柔和缓。
    但她的本性究竟怎样,禅院甚尔还是了解一些的。
    所以现在她脸上什么表情,根本不用细想。
    反正肯定不是禅院甚尔想看的。
    他偏过头去看床边医疗器具的屏幕。
    就算禅院玉香,现在在咒术界,也算是众人不敢轻易议论的存在。
    但他还是没忘记对方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样子,在照顾她时。
    是禅院甚尔第一次隐约察觉到,世界上有一个东西,叫责任。
    玉香是禅院甚尔,在禅院家唯一承认的亲人。
    但现在,这些都被他抛在脑后。
    禅院甚尔只是盘算着,以现在他和禅院玉香的实力,能打架打到什么程度。
    禅院春奈见禅院甚尔鸵鸟一样的逃避行为,悄悄对看向自己的禅院玉香眨了眨眼睛。
    看来禅院春奈的性格,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了。
    对视之后,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挂上笑容。
    大人的说话声,似乎又吵醒了刚出生的禅院惠,婴儿床里有传来动静。
    玉香偏头看去。
    这时,躺在床上的春奈突然对身边的禅院甚尔说道:“甚尔,我有点饿了。”
    今天已经是禅院春奈生产的第三天,已经可以不用全部吃流食了。
    医生也表示,春奈现在已经可以恢复正常饮食。
    但禅院甚尔还是很注意。
    听见春奈叫自己,他点点头,出门去为禅院春奈准备点吃的。
    “春奈,是有什么想和我说吗?”玉香收回看向婴儿床内部的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禅院春奈。
    无他,或许禅院甚尔关心则乱,但是玉香还是能听出。
    禅院春奈话语中,特意支走禅院甚尔的意思。
    “什么都瞒不过你。”春奈对玉香笑笑,手掌支在床铺上,想要挪动一下坐累的身体。
    玉香上前一步,为她调整一下身后靠着的枕头。
    “谢谢。”禅院春奈对玉香笑笑,她现在的身体确实很不方便。
    而后她开始接着说话。
    就如玉香昂所想的那样,春奈支走禅院甚尔,是有话要和禅院玉香单独说。
    “其实,我的身体一直不好,玉香多少也知道一点吧?”放松身体,靠进身后松软的枕头里,春奈看向已经坐在床边陪护椅上的禅院玉香,说道。
    “确实,但最近不是转好很多吗?”禅院玉香问道。
    “现在确实是这样的。”禅院春奈抬起手,抚摸上自己的胸口,“但是,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有一些掌握的。”
    她眉目低垂,露出一个明媚的,却莫名让人感到有些哀伤的笑容。
    “没关系的,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偏过头,禅院春奈看向身旁的婴儿床,轻声说道:“其实,最初甚尔是打算入赘,改姓松野的。”
    “是我,是我任性的坚持,要改姓禅院。”
    “我希望他觉得,这些都是属于禅院甚尔的。”
    春奈望向婴儿床,因为木栏她看不见里面的禅院惠,但她还是笑了:
    “希望凭借着这些,他还能向前走。”
    不要因为她的离去,而放弃自己。
    春奈第一次见到禅院甚尔,是在五年前的一个雨夜。
    那时的春奈刚刚上大学,那时她的父母早就离婚了。
    离婚的原因嘛。
    就是因为春奈病了,是一种隐藏性遗传病。
    因为春奈总是生病,松野夫妇带着女儿去医院全面检查。
    结果查出家族遗传病。
    最后得出结果,是春奈父亲那边的。
    因为这个是小概率遗传,春奈的父亲和祖父母都是健康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
    一旦发病,春奈的身体器官就会开始迅速衰竭,带走她的生命。
    所以之前得知怀孕后,想要生下孩子的春奈非常提心吊胆。
    在得知腹中孩子是健康的时,她才真正下定决心把他生下来。
    得知春奈的遗传病后。
    最开始父母只是鼓励她,但是慢慢的,他们开始争吵。
    开始互相指责对方,一个指责对方把不好的东西遗传给孩子,另一个指责
    面对越来越糟的生活,谁都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后来就理所当然的离婚了。
    离婚后,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下一个家庭。
    父亲那边也找到愿意接受他可能隐形遗传的妻子。
    总之,天放晴了,他们都拥有了幸福的生活。
    又能重新启程向前了。
    他们把曾经的家和共同唯一的女儿留在原地。
    最初他们还会给春奈生活费和每月的突发医疗费用,渐渐的就变成只够每月吃饭的钱。
    在她刚成年的时候,就不愿意再给她经济上的支持,只不过将之前还是一家人时的房子给了春奈。
    春奈身体一直不好,父母离婚后她上国中刚毕业,就一边照顾自己一边独自生活。
    也因此磨炼了生存技能,断掉一部分经济来源对她来说,虽然会艰难但不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一边努力照顾自己病弱的身体,一边尽可能打工攒学费。
    生活对她不算太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却逼迫她放弃。
    大一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医疗费用几乎用光了她的存款。
    包括下一年的学费。
    刚从医院回来的春奈路过便利店,用口袋里剩余的硬币买了一杯热饮。
    路过一个地方时,听说对面会放烟花,筋疲力尽的春奈停留在桥上。
    没有等来烟花,只等来了突如其来的大雨。
    三三两两的人快速从身后跑过,互相遮挡不让同伴淋到。
    春奈没有动,她依旧俯身,手肘撑在桥边的栏杆上。
    欣赏不了烟花,春奈就欣赏这场暴雨。
    她目光专注的看向本应升起花火的天空。
    她就是在这个情况下,见到禅院甚尔。
    他就是站在春奈身旁,都不用抬起手,就能用身体遮挡住一些随风而来的雨珠。
    春奈抬头时,禅院甚尔也低下头。
    “那个,也请我喝一杯吧。”他说道。
    他们在那天互相捡到对方。
    后来说起这件事。
    禅院甚尔说:“第一句话,应该说得更好一点的。”
    春奈听过之后不小心笑出声。
    只不过因为,甚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实在太令人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