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于好后,两个大人带着儿子到屋后草地去玩。
    小男孩想踢足球,黎上辰无异议奉陪,徐莉欢偷懒,坐在走廊上看他们玩。
    当爸爸的显然没踢过足球,老是把球踢得太歪或太远,儿子都踢得比他好,她暗暗偷笑,很少看他这么笨拙,挺可爱的。
    怕他们口渴,她进屋去,帮他们端了果汁出来。
    黎上辰和儿子玩得很开心,直到儿子累了,要休息,他才发现长廊上空荡荡的,徐莉欢不知去哪儿了。
    他先带精疲力竭的儿子上楼去午睡,才下楼找她,但到处都不见她人影,正要打她手机,忽听见厨房传出笑声。
    他走到厨房门口,厨房里,大厨正在教徐莉欢做餐盘装饰。
    “这边要这样切……”大厨拿着红萝卜和水果刀示范,雕出一只小兔子。
    “糟糕、糟糕,我削断了!”徐莉欢惊嚷,她用力过猛,削断一只兔耳朵。
    “没关系,修一下就好了。”大厨拿过她手里的红萝卜兔,水果刀左削右削,单耳兔变成竖单耳的兔子,模样更显活泼。
    “哇!你好厉害,这样都救得回来。”她好佩服。
    “常常练习嘛,你再试看看。”大厨鼓励她,眼神难掩着迷。
    黎上辰脸色一凝,踱入厨房,刻意踩出脚步声。
    两人听见了,一起回头,徐莉欢看见他,笑道:“你跟小咩踢完球啦?”
    “嗯,他累了,现在正在呼呼大睡。你在做什么?”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瞟向大厨,后者的眼光还在徐莉欢身上流连不去,见他瞥来,赶紧掉开头。
    徐莉欢浑然不觉两个男人交换的眼色,兴高采烈地展示大厨雕好的蔬果动物。“跟专家学做菜啊!你看,这些很可爱吧?我在学昨晚那道蔬菜汤团的食谱,小咩很喜欢吃那种汤团,回去可以做给他吃。”
    “喔,你已经学会了?”他醋意暗生,他和儿子踢球时,她就和男人窝在厨房里?
    有杀气喔。大厨感应到男客人不友善的视线,赶紧闪得远远的。唉,他只是欣赏这位开朗的美女,所以倾囊相授,这对离婚夫妻很登对,看起来感情也很好,他哪敢妄想?
    “是啊!这道菜不难。”徐莉欢还是没发现气氛有异。“汤团的蔬菜可以随自己喜欢变换,小咩会挑食,我打算把他不肯吃的青菜放进去骗他吃。”她笑吟吟,很为自己的小诡计得意。她瞧向黎上辰,笑意转深。
    他扬眉。“什么事好笑?”
    “我想起早上,我们互相逼问对方喜欢吃什么,我猜你不爱吃青椒,其实是因为小咩不爱吃,他光看到我买青椒,脸就皱得像个包子,所以我才会猜你不爱吃青椒。我觉得他是遗传到你。”
    徐莉欢嫣然灿笑,美得令他心悸。
    “别沮丧,至少他有遗传到你的好脸皮嘛!”
    总之,她不是把他记成别的男人,他豁然开朗。“我那时候说你爱吃玉米蛋饼夹肉松——”
    “其实是那位席娜小姐爱吃的吧?”
    他诧异。“你怎么知道?”
    “乱猜的。”
    她语气不像乱猜,但他没留意,愉快地道:“其实你也爱吃的。”
    “我?我怎么会爱吃那个?!”她皱脸,那种组合光听就恶心啊!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她显然全忘了。他道:“我们邂逅那天,我刚结束在东京的工作,飞回台湾,你那天也在机上服务。”
    “喔,我记得,那时候你因为坐后面的小孩子吵个不停,很不高兴,不断跟我们空服员反应,还嫌餐点难吃。”人虽英俊帅气,确实个有点“奥”的客人,他就是这么引起他的注意。
    他微笑。“那时我很累,在飞机上又没办法睡,心情真的坏透了。但是到了飞机落地的时候,让我心情不好的,是你。”他嗓音变得低沉。“我舍不得离开你,我们萍水相逢,若不把握机会,往后不会相见,我想约你,又怕被你拒绝。”
    “可是你开口邀我时,表情很自信呢。”反倒是她,内心小鹿乱撞,听他描述当日心情,心里的小鹿们又蹦蹦跳。真的吗?他从一开始,就很在意她?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习惯性猎艳的劣习,才开口邀她……
    他低笑。“我是睡眠不足又很紧张,紧张到面无表情了。总之,我们就一起去吃早餐,是在机场附近的一家早餐店,我点了三明治,你就点了玉米蛋饼夹肉松。”
    “有吗?”她错愕,毫不淑女地张大嘴。
    “有。你还说你在国外,老是想吃肉松和玉米蛋饼,干脆就一起点来吃。”
    “我那阵子几乎天天在飞,一定是飞到头脑不清了。”所以他就这样牢牢记住了,以为那是她最爱的食物……她心里一甜,可是,为什么他后来都买去给别的女人吃?她醋意又起。
    幸好他自动解释。“我也觉得这样配法不错,偶尔会买来吃,又一次在摄影棚被席娜看到,她说她也喜欢这种吃法,拜托我帮她买,我被她缠不过,就帮她买了几次。”
    原来小丫头说得那么亲昵,全是胡扯,她却都相信,还吃醋,汗颜哪!但还是有点介意,那是他们共有的珍贵记忆,他却与人分享……
    他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又道:“买给她吃也没什么,倒是因此常常想起你,离婚时,我决心挥别过去,展开新生活,却又老是意循着和你在一起是养成的习惯,就好像我潜意识里不想放开你,害怕遗忘你——”
    他骤然闭嘴,他怎么又失去控制,泄露了内心情感?他垂眸,暗暗惶恐,怕听到她的不屑或耻笑,又有一丝丝期待,也许她会有——回应?
    一时沉默,太浓太沉切的感情,在空气里盘旋激荡,他第一次如此对她剖白,那深刻纠结的情绪,似有形有质,重击徐莉欢胸口,揪得她无法呼吸。她直到此刻才真正了解,他是爱她的,即使在分别之后,他依然爱她,而她也——
    忽然,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是黎上辰的手机响了。
    他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感谢手机的拯救。“我接个电话。”看见来电者,他愣住,是他完全没意想到的人——舅舅。
    “上辰,你在哪里?”舅舅的嗓音一如他记忆中的严肃拘谨,还隐含火气。
    “我在山上度假。”他成年离家后,和外公外婆那边很少往来,只偶尔回去探望舅妈。
    “你最近不是在拍戏吗?怎么有时间休假?”
    “最近是很忙,但还是要找时间休息。”
    “是啊,顺便抽空和你生父见面,享受天伦之乐,是吗?”
    他一凛,“你怎么知道——”
    “你怎敢见他?你忘了他给我们家造成多少痛苦和伤害吗?”
    “身为黎家最大的耻辱而出生,加上您时常在提醒我,我怎么忘得掉?”年幼时,他对这种责备还会惶恐、会自责,如今早已麻木。
    见徐莉欢投来关心眼神,他微笑,示意没事,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烦人的家务事。
    他走到厨房角落,低声继续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有一位席先生打电话来家里,说你跟他女儿在山上。”
    席娜的爸爸?他有不祥的感觉。“他打去做什么?”
    “他说你三心二意、脚踩两条船,跟你前妻在一起,又跟他女儿在交往,让他女儿怀孕,他讲的很难听,警告你要对他女儿负责。”
    “我跟他女儿清清白白,就算她怀孕,也和我无关。”他暗恼,席娜为了得到他,竟然扯这么荒谬的谎?“那位席先生除了打电话,有没有说要上门?他是黑道份子,你们要小心。”他怕席娜的爸爸一怒之下,带兄弟去找碴。
    “他是黑道?!”黎舅父又惊又怒。“你怎么会跟这种人来往?”
    “我和他没有往来,只是跟他女儿因拍戏认识。”
    “你还说得轻描淡写!我们黎家是书香世家,往来的都是正当清白、有声望的人士,现在你竟然引黑道上门,要是让邻里知道了,我们一家人怎么抬得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