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放荡地追逐欲望,用以填补心的荒芜,直到遇见她,她真正滋润了他贫瘠的灵魂,她将性与灵联系,使他完整,欲望不再只是肉体的冲动,是心魂为爱的奉献,因此面对不爱的女人,他又怎么愿意交出自己?
    她心弦一揪。他的话在她心底激起奇特的回音,她仿佛听见,最肉欲但也最纯真的——我爱你。
    “你觉得我的‘不行’,该怎么办?”他嗓音低沉幽柔,像夜的回声。
    “我怎么知道?”他若有深意的眼神令她两腮着火。
    他瞧着她,眼色如夜,情欲在眸底灼热蔓延,他目光溜过她单薄的睡衣、细致的颈肤、白晳手臂,最后落在引人遐思的酒红色床单上。
    “今晚,我可以睡床吗?”
    空气似着了火,室内温度攀升。她口干舌燥。
    “我昨天就说你可以睡啊。”他若上床来,绝不可能乖乖睡觉……但此刻的她,不想拒绝。她心跳如擂鼓,一时害羞地低下头去。
    她的羞涩,激起他更猛烈的欲望。四周好静,与她好近,他听见她短促的呼吸,嗅到她令人亢奋的芬芳气息,他记得,隐藏在那件朴素睡衣下的柔滑肌肤,他双手曾如何抚遍她的每一寸,手指如何卷绕妩媚长发,圈住她纤细的腰,爱抚她修长美腿,如何托住她圆翘的臀,令她在他之下,压抑着销魂喘息……欢愉的记忆太鲜明,他想着,呼吸急促,身体炙热而紧绷,蓄势待发。
    他忽然起身,绕往床的另一侧。看见他解开浴袍,她绷紧。
    “你还记得我习惯裸睡吧?”他嗓音已许久不曾如此沙哑。
    “嗯。”她浑身滚烫,心跳好急。她感觉得到他的渴望,她期待着,赧然地垂下视线。数秒后,柔软的浴袍被飞掷过床铺,落在地上,她瞠圆美眸,他就不能含蓄一点吗?这煽情大胆的宣告,害她两颊热得快要烫伤。
    他拉开被单,上了床,躺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他没动静。
    她终于按捺不住,转头看他,他躺着,毯子从腰部盖到膝盖,露在毯外的身体不见衣服,毯下的他——
    “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了,所以我还是穿了条四角裤,免得你尴尬。”
    她愣住。他不是要……那个……她也准备好要……怎么他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难道是她误会了?
    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羞愧得想躲进床底。“我只是想跟你谈谈而已,把话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我昨晚没睡好,明天还要开车,得赶快补眠了。晚安。”他朝她一笑。“帮忙关灯好吗?”
    原来他真的不是想要……徐莉欢伸手按熄了灯,躺下来,一阵空虚。
    不能怪她乱想啊!话题暧昧,他态度更暧昧,怎能怪她想入非非?她穿睡衣,他穿浴袍,换成从前的他,他们早就把床单弄乱三回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做,还彬彬有礼地告知自己会穿件短裤上床……他真的只是想谈一谈吗?
    是不是她失去魅力了?她抱着枕头,哀怨地合上眼。
    直到身边女子的呼吸渐渐沉稳,黎上辰还了无睡意。欲望依然凶猛,在他体内作乱。
    他当然想要她,想得发狂,他相信她也想要,但做了之后呢?明天醒来,他们会回到各自的生活,他能给她什么?他不敢要她,更不想让她以为他满脑子只有性——虽然他现在的确是——逮到机会就占她便宜。
    因此,即使浑身炙热,即使辗转难眠,他坚决抵抗。这是欲望作崇,是身体的无耻贪婪,不是心在乞求,绝望地想要她一缕发香,一点肤触,留作珍藏的记忆。
    要是让她后悔,他会比伤害自己更悔恨。
    他最不喜欢来这里,父亲的书房。
    直达天花板的高在书架,宽大的书桌,坐在桌后的父亲,好像电视里审坏人的青天大老爷。每次站在桌前仰望父亲,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他孤伶伶站在书桌前,很胆怯。
    父亲坐在书桌后。“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其实不是你父亲,是你舅舅。”
    他茫然,什么意思?
    “你的姑姑才是你的母亲。她是你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我们家里人人都疼爱她,她本为是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却被你爸爸毁了!你知道一个没出嫁的女人未婚怀孕,被说得有多难听吗?你知道她往后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人生吗?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你!你!
    声色俱厉的五个字,像五根铁钉,钉在他脑门上。他动弹不得,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爸爸——”
    “别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他瑟缩了下,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缩小了,身体越来越小,他离天花板越来越远,离地板越来越近,他变成一颗灰尘,空气波动,他被吹起,跌碎了,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上辰?上辰?”
    有人轻推他肩膀,黎上辰呻吟,睁开眼,发现自己伏卧在床,两手各抓着一大把酒红色的床单,背后凉飕飕。床头小灯吐出晕黄亮光。
    徐莉欢坐在床边看他,脸色担忧。“你还好吗?你一直说梦话。”
    他抹抹脸,摸到额头湿冷的汗水,梦中不愉快的感觉还压着他的心,他头昏目眩。“我说了什么?”
    “你一直说‘对不起’。你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他又抹抹脸,总算清醒了点。“吵醒你了?抱歉。”
    “我不是被你吵醒的,小咩作恶梦吓醒了,哭着来找我。”她摇摇头。“你们父子俩还真有默契,连恶梦都一起作。”
    “他呢?”
    “我把他哄睡了——”见他掀开毯子,她惊叫。
    他吓一跳。“怎么了?”
    “你、你没穿……”她手指向他,脸蛋却偏向一旁,仿佛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四角裤竟不翼而飞,他整个人光溜溜。
    “你的裤子呢?!”
    “不知道,八成裤子太松,睡觉时扯掉了!”难怪觉得有点凉。左右一瞧,四角裤掉在床边,他拾起,穿上,见她兀自偏着头不敢看,他勾唇。“又不是没看过。”
    她的回答是一记直击他胸膛的窘怒粉拳,他辛苦地憋笑,怕吵醒儿子。
    他走到隔壁的儿童房,床上的小男孩揪着毯子,双眼紧闭,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徐莉欢跟着过来,一起瞧着儿子。“他会认床,昨晚还好,今天大概白天玩太疯了,不好睡。”
    “糟糕,我只顾着陪他玩,没注意到不能让他玩过头。”黎上辰懊恼。
    “没事的,反正他现在睡了。”她瞧他,他脸色有点白。“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不好,浑身发冷,好久没作这个梦,梦境清晰得令他反胃。
    “你想要抱一下吗?”话出口,她有点尴尬,赶紧解释。“你儿子作恶梦的时候,都会跟我讨抱抱,抱抱会让他有安全感。”
    他扬眉。“你认为我需要安全感?”
    “没,我顺口问问而已。”但他看起来就像个迷惑的孩子,需要安慰。
    “我要是没穿上裤子,你还敢这样问吗?”
    “不要就算了。”她羞恼,作势要走。
    “我要。”他低笑,把她拉进怀里。“你真小气,开个玩笑都不行。”
    “一点都不好笑好吗?”她抱怨着,但没抗拒,环住他的腰。
    夜好静,她听见他们的呼吸,他宽阔的胸膛里藏着稳定的心跳,他的手臂圈绕她腰背,他的怀抱不会紧得让她喘不过气,也不留让她推拒的缝隙。他们从头到脚都密密贴合,他仿佛用全部的自己来需要她,拥抱她,这样的他,令她有些酸楚,有些心疼。
    她好软,好温暖,抱她的感觉美好得令他叹息。他喜欢她柔软发丝贴着他脸颊,搔着他颈子,他熟悉她的香味,还混有一点孩子的奶香,这就是家的味道吗?他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