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一颤,吶吶道:“我只是很感激他的帮助……”
    “嗯,我知道。”
    他的语气含着某种她不明白、却教她怦然的情绪。
    他是在吃醋吗?他也会有为她吃醋的一天?她心跳加速,垂首搅拌汤锅,唇线克制不住地扬起,很真诚。她不曾拒绝他在她家吃饭,看来真是气坏了。
    “小箱子,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他微微沙哑的嗓音,听得她耳根烫热,下一秒却冻得她浑身寒透。
    “但这只是朋友间的喜欢,我对你,没有任何暧昧的感觉。”
    她傻了,彷佛一根钉,猛然钉入心坎,钉得她呆在原地,无法言语。
    他低声剖白。“我和馨妮七年的感情,曾经甜蜜过,到后来其实只剩折磨,我爱得很痛苦,却不肯死心,不肯放手,不肯承认自己早就输了,最后分手时,我像烧到尽头的蜡烛,明明烧得什么都不剩了,却还顽固地不肯熄灭。”他苦笑。“我个性好强,为什么爱得这么没有尊严?或许我对感情只懂投入,不懂收回吧。”
    “就像我一样。”她愀然低语,他们的感情没有交集,却有感慨的共鸣,他能体会她此刻无奈的酸楚吧?
    “我累了,也怕了,现在,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想再碰任何感情。”
    没有响应的爱情,现在他有切肤之痛了,能体会她这些年的煎熬,他盼她也能放下,别像他闹到心力交瘁,这心意,她明白吗?
    她明白,痛心疾首地明白,他又一次拒绝了自己,她眼色迷蒙,心在揪扯。“是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感情,或者只是不接受我的?”
    “任何人都一样。”曹亚劭直视她,不允许自己逃避她氤氲的眼眸,他的语气应该更决绝,却充满矛盾的温柔,他不想对她隐瞒想法,也不想让抛难过,结果还是嘴笨,不够圆滑,倘若换成他口才流利的大哥,想必会处理得更好吧?
    胸口又有窒住的感觉,好吧,他是有点计较,她和他大哥较亲,遇到重大事务,自然会想请教如兄如父的曹大哥,若非她恋慕着他,也许压根儿就不会将他放在心上--
    只是朋友间的喜欢,不是吗?怎会有这种不舒坦的疙瘩感?
    “任何人都一样。”他喃喃地摒除异样感觉,巩固意志。
    “好吧,你想怎么做随便你,但我要不要喜欢你,你管不着。”夏香芷没察觉他瞬息万变的心思,却有点气恼了,他不爱她,也不准他爱她,他为何这么霸道又可恶?
    “小箱子……你这是何苦?”他叹息,语气里的怜惜多于责备。
    “之前因为田小姐,你拒绝我,我可以理解,现在你们分手了,你依然因为她而拒绝我,这实在不公平。”这般被牵连,她太不甘愿了。
    他深深凝视她。“我宁可对你好,而不是对你公平。”
    她心弦一震,他说要对她好?她听错了吗?还是心灵与感情都被另一个女人统治的他,真的对她有点呵疼的心思了?
    因为喜悦,她粉腮微红,心跳不止地低语。“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很高兴?曹亚劭愕然,这不是他预期的反应,她是不是误解他的意思了?他张口欲解释,曹仲偏偏选在此时闯进厨房。
    “香姊姊,我爷爷吵着要喝茶,让他喝一小杯也好……”没想到自家二叔也在,曹仲目瞪口呆。“二叔?你几时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从大门进来?”
    “我穿墙进来的。”曹亚劭随口道,责备侄子。“你怎么好意思待在客厅玩,等着人家煮饭给你吃?还不来帮忙?”
    “是我要阿仲别进来的,厨房有我就够了。”夏香芷向曹仲道:“茶待会儿再泡吧,要开饭了,我摆个碗筷就好,你去唤你爷爷和我妈来吃吧。”
    曹仲狐疑地瞧了自家二叔一眼,答应着出去了。
    曹亚劭低声对夏香芷解释。“小箱子,我所谓的对你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怎样?”她柔声反问。
    “就是--爱情,以为我可能爱、爱上你……”他干么结巴?
    “我懂你的意思啊,你暗示我对感情很疲惫,避之唯恐不及,是警告我要我趁早死心,以免像你一样,落得独自伤心的结局,不是吗?”
    没错,她理解得恰如其分,但为何从她口中娓娓说来,他觉得很尴尬?
    “承认你在乎我的感受,舍不得我难过,有这么可怕吗?”
    他哑然,瞪着她柔软而略带梦幻的眼神,分明将他的关心当作动情的怜惜,她果然误会了!
    他是拿自己当借镜,迂回但诚心地劝诫她,他伤过,深深明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他担心她像自己一样执着,不懂放手,担心她因此消沈神伤,他不愿伤害她,不想她承受那些情绪,他不要她难过……她要命地全都说对了!
    俊朗的眉头深深皱起来,接着他背后响起轮椅哒哒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自家老爸的大嗓门飘过来。
    “阿劭,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没听见门铃响啊!”
    “我从后门进来的。”饭厅里瞬间多了三人,私密的谈话被迫告终,曹亚劭无奈,过去推父亲的轮椅,同时跟夏母打招呼。“夏妈妈,打扰了。”
    夏母也是诧异,朝他点个头,瞄向女儿,眼睛微微眯起。
    “好好的大门不走,走后门干么?”曹爷爷起疑,瞧向夏香芷。她容光焕发,一双美眸比平日更亮,笑靥比平日更柔美,而自家儿子频频注目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流连不去的目光--啊,他懂啦!他们肯定是在幽会!
    老人家立刻将两人关系提升到热恋情侣,老脸笑逐颜开,笑得脸上每条皱纹都弯起来了。
    见夏香芷扶着母亲在左边坐下,自家孙子就要去坐在她右边,老人家连忙喝止。“阿仲,过来跟我坐,那位置让给你二叔!”
    “二叔可以跟你坐啊,干么要我让--啊!”眼睁睁看着自家二叔迅捷地攻占了他的目标座位,曹仲抗议。“二叔,你抢我位置!”
    “什么抢不抢的?椅子上写了你名字吗?”曹亚劭好整以暇地坐着,没有让位的打算。
    “阿公旁边还有位子,你可以跟阿公坐啊!”向来都是他跟香姊姊坐的,二叔今天怎么突然如此积极?
    “这张椅子离我最近,我干么绕过去坐爷爷那边?”
    夏香芷听得笑出来,笑声引来曹亚劭的目光,他眉头依旧蹙着,瞧着她,似乎有点无奈,又似乎有话想说,但碍于身边人多,不便开口。
    她抿抿唇,还他一抹无辜浅笑,惹得他眉头皱得更深,那无奈的神情也更明显。
    这份默默守候的感情,曾令她很灰心,当他说不再碰触感情事,她几乎绝望,但他对她的顾念,已给予她继续坚持的勇气。
    她不希望是因为自己单恋的苦,令他因同情而敷衍她,也不要他因为她爱得痴,当她的感情是不拿白不拿的免费赠品,可有可无地接受。恋他这许多年,她盼的只是他心中真真正正有她,也有她这般浓得无从排解的情意。
    谁说不可能呢?她乐观地微扬嘴角,他没承认他在意她,可是也没否认,这就是个好的开始啊。
    第三章
    翁太太在三天后重新造访事务所,曹亚劭简略而郑重地道了歉。两人相谈甚欢,翁太太很满意地将自己的地交托给他,当然,两人绝口不谈田馨妮。
    田馨妮造成的风暴似乎彻底过去了,曹亚劭埋首工作,每天依旧过得充实又忙碌,这天,趁着休息时间,单南荻移步到他办公室,跟他讨论年度员工旅游的表决结果。
    “……最后是兰屿胜出,你这个爱冲浪的大海男儿可高兴了吧?”建筑业事多赚得也多,单南荻犒赏员工也很大方,一年招待两次旅游,公司全额负担。
    “好极了,我不但要冲浪,还要去浮潜,到时候你也一起下水。”曹亚劭笑答,一面操作鼠标,修改水电线路图,还瞄了安静的电话机一眼,彷佛在期待它有动静,浑然不觉自己最近盯着电话的次数太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