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笑出声来,摇了摇头。
    “不会的,他最忌讳把私人情绪带到公事上,所以林经理,你和我聊这些,我知道你是关心总裁,但要是让总裁听到你在私下瞎扯这些小道消息,没专心工作,他可是会钉得你满头包哦!”
    善意的劝告完,正好姜泰瑞颀长的身影从旁经过,安琪立刻丢下狂冒冷汗的林经理,追了上去。
    “总裁,会议前给你的企划案看完了没?”
    “全看完了,我标出了几个问题,你拿回去让负责部门重拟。”姜泰瑞的嗓音依旧冷沈,显然还处于不快的情绪中。
    “哇,效率这么高!”安琪谄媚的称赞了句,希望能让他开心一些。
    眼看效果不彰,他还是板着一张脸,她也只好继续谈论正事。“我把万老先生的帖子放在活页夹里了,要我挑个礼物送过去吗?”
    “不,万老先生的寿宴,我会亲自出席。”
    万老先生是他过世生父的授业恩师,小时候他常和父亲一同到万老先生的家中作客,受到很多的照顾。
    这趟回台湾,他不忘抽空去探望万老先生,见他老人家虽然年事已高,却仍精神饱满、元气十足,他也感到很高兴。
    既然万老先生的生日将至,他又收到了正式的寿宴邀请帖,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亲自前去致意的。
    安琪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还有,你帮我打个草稿,内容就写我反对将亚洲中心挪到东京,请我父亲再慎重考虑这个决定。”
    听见这个吩咐,安琪错愕的停下脚步。
    “你竟然要我写这种信?”
    “不行吗?嗯,也对,这么重要的信,还是我自己写吧。”姜泰瑞走出会议室,不曾稍停的脚步,显然心意已决。
    安琪这才回神,红色高跟鞋激动的跟上他。
    “谁写信不是重点!你疯啦?居然和伯父唱反调?你明知他对这种跨国的重大决策是不容许异议的!”
    事关伯父的原则,而姜泰瑞一旦顽固起来也不肯退让,安琪已经可以预见父子激烈争执的画面,心急的想要劝阻。
    姜泰瑞终于停下脚步,神色坚定地望着安琪。
    “但这次他的决定错了,台湾这里原有的部门运作得很稳定,我认为没必要迁到东京。”
    于公,他已缜密的权衡过迁移的利弊,于私……既然于公的理由已经够充分了,私心的部分,他无须跟任何人交代。
    安琪不能认同地摇头。“在台湾这小市场稳定有什么意义?伯父放眼的是全亚洲的生意--”
    “我待在台湾,一样可以指挥全亚洲,不是非东京不可。”
    “你胡说什么?当初东京也是伯父考虑的地点之一,甚至你一开始也建议选东京不是吗?现在伯父只不过是决定要维持原案,你为什么要反对?”安琪无法理解地问。
    照理说,依他当初的建议把亚洲中心移到东京,他应该要大表赞同才是,短短的时间内,他的态度竟有这么大的转变,一定有重大的理由。
    究竟是什么人影响了他?显然不是跟在他身边、他正眼都不看的自己,安琪酸溜溜地想着,而一个身影浮上脑海。
    安琪的牙一咬,嫉妒的情绪在心底泛滥。
    “你想留在台湾,是为了电台的钟小姐吧?”
    姜泰瑞的脸色一沈,墨眸闪动着阴郁的光芒。
    “你手边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快去做!”他不想回答安琪的问题,扔下这句话之后,就径自大步离开。
    总裁休息室,笼罩在一股低气压之中。
    姜泰瑞为自己倒了杯红酒,一个人伫立窗边,低头俯望脚下的街景。
    安琪说的没错,将亚洲中心设在东京,确实是,开始他的建议。
    以客观的条件来判断,东京是个十分理想的地点,也因此当初总公司最后选定台湾时,他的心里还有几分不认同。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对台湾没有那么深的情感,也以为自己不会再遇见那个让他放在心底深处的人。
    但是来到台湾之后,他很快地发现一切和他原先所预期的有所出入。
    首先,台湾的环境比他原先以为的还要好,甚至拥有一些独特的优势,这也是他认为不是非得把亚洲中心迁到东京不可的原因。
    除此之外,与她的重逢更是始料未及,而在他们再度相遇后,他发现这几年来自己始终没有忘记她,对她的感情只是被藏在心里角落,并没有淡去,而这一次,他不想再与她分别……一想到继父希望撤离台湾,他的心底就升起一股抗拒感,那份想留下来的渴望,强烈得让他产生不惜反对继父决策的念头。
    但,这么做是对的吗?
    理智告诉他,凡事应该要以公司的利益及长远发展为优先考虑,因为私人情绪影响了公事,一向是他所忌讳的事。
    可是现在,在这么重要的决策上,他却让自己的私心左右了意念……你想留在台湾,是为了电台的钟小姐吧--安琪的诘问,回荡在脑中。当时他没有回答,但是答案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没错,他想留在台湾的最大原因,确实是因为她,那个神经大条的小笨蛋。
    可是,就算继父真的改变主意,不将亚洲中心移往东京,他恐怕也很难久留台湾,毕竟他的家在美国,而他也可能会随着公司的调动前往世界各地。
    他与她迟早要分离,除非……她跟他走。
    尽管随时将她带在身边的这个念头十分美妙,但她会愿意吗?
    从逛夜市那一晚她的谈话中,不难感觉出她对台湾这个地方有多么留恋,显然早已打定主意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要是他开口要求她跟他走,她会怎么选择?
    即使她最终愿意,但是口口声声宣称离不开台湾的她,到了异国能够适应吗?
    会快乐吗?
    还是会像一朵离了水的花朵,逐渐地枯萎,失去蓬勃的生气?
    浮上脑海的问题,让姜泰瑞的情绪更加烦躁。
    他知道不顾一切地要求她跟他走,实在太过自私,可是如果继父下定决心要转移阵地到东京,他们将无可避免地再次分离。
    一旦离开台湾,下次再见到她,会不会又隔了十多年?
    一想到这一点,无法忍受的情绪就像一把烈火,在他的胸口狠狠焚烧,那股烧灼疼痛的感觉,让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姜泰瑞一口气喝光杯中的红酒,大步离开休息室,来到自己办公桌的笔记计算器前,亲自写信给继父。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打,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已完成,并且按下了发送键。
    看着计算器屏幕上“信件已寄出”的讯息,姜泰瑞闭上眼,往后一躺,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靠在真皮座椅上。
    不知道继父看了信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会被他说服吗?
    根据过去的经验,继父一旦决定的事情,除非有充分且必要的理由,否则很少改变,而如果继父执意要撤离台湾的话……姜泰瑞烦躁地皱紧眉心,不愿再想下去,脑中却浮现一张可爱的脸孔。
    即使知道自己终究得离开台湾,但就算只是多一些时间也好,他想要尽可能地留在有她的地方,随时可以看到她……周二晚上,万老先生的寿宴在他的豪华别墅展开。
    他虽然已经八十高龄了,思想却一点也不古板,事实上,他根本就是个老顽童,玩起来比年轻人还疯。
    今晚的寿宴就是为了配合他的喜好,才决定以化妆舞会的形式进行,每个前来赴宴的宾客都必须好好的装扮才行。
    随着宴会时间的接近,受邀的宾客也陆续抵达。一辆豪华房车停在别墅外,车门一开,修长的美丽身影一现身,立刻吸引不少目光。
    酆畋站在车门旁,微笑地回头望向车内。
    “已经到了,还不下车?”
    车里娇小的身影先是迟疑了半晌,才跟着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