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介:“但什么时候我丢东西了?”
    太宰治耸肩:“谁知道呢。”
    他带着清之介坐上一辆破破烂烂的公交车,路程漫长无比,车辆颠簸得让人想吐。清之介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似乎在他第一次来米花的时候经历了一遍。
    他伸长脖子,小心偷瞄开车的司机。
    清之介:“……”
    破案了!这就是之前那个强行把他甩掉的公交车司机!
    那么他丢失的东西是……
    三个小时候,清之介捧着自己的手稿发呆。
    老实说,他完全没有想过还能见到它的一天。在弄错车票的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拐向了其他弯道。
    这是第一次见到太宰治时候写下的,关于鱼的故事。
    这家杂志社的编辑热情与清之介握手,“您就是这篇文章的作者吗?能够亲自见您一面真是太好了。您有投稿的意向吗?因为迟迟没有收到您的回信,还以为这是误投的稿件。”
    清之介的目光移向了太宰治。后者无辜眨眼:“你说过不想来了的。”
    清之介摇头,“不,我并不想将它发表。”
    恢复记忆之后,他也明白了这个短篇对他的重要性。也许是看到太宰治的那一瞬间,惊惧交加中,脑海中下意识跳出了以前的记忆。
    那绝对是最危险的记忆。
    清之介笑着说:“它对我来说有不一般的意义。”
    他的表情虽然是在笑,眼神却很空洞,脸色也变得苍白了。
    太宰治察觉出清之介的不对劲,先一步拉走他。
    清之介将手中的稿纸折叠,叠出金鱼的影子:“你想听吗?”
    少年的眼神散漫,笑容一点点消失,他盯着用指甲抠出的鱼眼的痕迹,慢吞吞说道:“也不是很有趣的故事就是了。”
    在九年前,他还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清之介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父亲是个有名的小说家,母亲开了家诊所。作为家中的独子,每天都好像无忧无虑。
    直到那一天来临。
    清之介在附近的小学上学。
    家里每天都会给他一定数额的零花钱,他可以拿来买玩具,也可以买一些零食。但清之介坚定地将它们都存了起来。
    妈妈是个日本人。但德国有绚烂的樱花,却没有其他的带有日式风格的东西了。某一天,他在路边看到了一家专门售卖观赏鱼的店,里面售卖金鱼。
    他喜出望外,悄无声息地定下了一个计划。
    他决定给妈妈一个惊喜。
    可那天,他捧着鱼缸回家,单手吃力打开门,迎接他的并非是父母的笑容,而是血。
    不断蔓延至脚边的血。
    双亲面色扭曲,神色痛苦而挣扎,爸爸嗫嚅着嘴唇,缓缓松开握住刀的手。
    他倒下了。
    姿容秀丽的女人爆发出一声可怖的尖叫,随即,一点也没有顾及还在一边的儿子,将滚烫的刀子捅入自己的心口。
    同样倒在血泊之中的,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清之介手中一空,鱼缸掉在地上碎裂了。
    红色的金鱼在血水中翻滚,尾鳍拍打着流淌的血河,无声的双眼映着男孩将崩溃的表情——
    然后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
    事实怎样已经无关紧要。
    清之介:“老实说,我最尊敬的人是琴酒,没有他的话,我可能活不到现在。”
    “虽然……他确实是坏人。”
    清之介靠着墙壁:“如果要选择死法的话,我情愿被我哥一枪毙掉。”
    “要是杀掉我的人是他,我已经准备好了。”
    太宰治嫌弃地往旁边退了一步:“要去送死你自己去,我才不想陪你一起。”
    清之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要跟你一起送死啊。”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还不想死。
    清之介重新将兜帽带上,“我得走了。”
    他把折好的千纸鹤放进太宰治的手心,“万一我有什么不测,就替我交给织田作之助吧,他应该会理解我的意思的。但要是我活得好好的,就帮我烧掉。”
    太宰治接下,“好麻烦——你不能自己去吗?”
    清之介:“不要,这是为了避免我看到织田作之助更加嫉妒,我讨厌一切比我幸运的人。”
    他哼哼着,“而且,他可是我的对手,我才不要向他求饶。”
    “那就……事成之后记得给我一笔大的委托费吧。”太宰治做了个手势,“少于这个数我可不认。不过现在,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号称无所不能的太宰先生给清之介搞来了一身校服和一副黑框眼镜。
    在看到眼镜的那一刻,清之介迅速明白了他的用意。
    比出一个ok手势,他迅速换上了校服,镇定无比的推着眼镜,“现在我不是小说家,而是一名在附近读书的高中生。”
    眼镜是一个人最好的伪装,一开始的时候他怎么忘记了!
    太宰治:“那我就送你到这里咯。剩下的,你可以自己搞定吧?”
    清之介:“……”
    清之介迅速表演抱大腿:“什么——你居然要走了!我不可以!你快留下来陪我!”
    太宰治甩着腿:“你快放开啊!”
    清之介简直像是牛皮糖一样。
    “不放!”
    既然太宰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不知怎的善心大发,居然想到要帮他了。那么清之介也不能放过这跟白给的大腿。他对武装侦探社了解不多,但里面社员都不是一般的人。况且还有织田作之助在,一定能够想到合适的办法还他清白的。
    清之介想到口袋中的机密文件,犹豫了一瞬。
    他想找到松田阵平或者佐藤警官,把这份名单上交。这几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追到他的警察不是喊打,就是试图把他捆起来送去警察局。
    境遇似乎一下子回到四个月前。
    难得他想要好好做人的时候,总有人会来捣乱。
    清之介叹气,松开手:“我再想想办法吧。”
    就这样把名单交出去,他也不太放心。有可能收到名单的人会马上遭到暗杀,琴酒可是能乘上直升机扫射的狠人,清之介一点也不意外,琴酒收到消息后,会立马带着组织杀过来,将知情者全部灭口。
    好愁哦。
    太宰治双手插兜:“你要是这么想就太好了。”
    他没告诉清之介,因为织田作之助的原因,侦探社全体出动,势必要将有关于主编的一切查个水落石出,还清之介一个清白。他们已经查出一点眉目了,但现在还不能告诉清之介。
    少年站起身,推着眼镜,不客气地朝太宰治摊开手掌:“但我没钱了,给点,我想吃饭。”
    太宰治转身就走。
    清之介:“诶——你别走啊!”
    他死死拽住太宰治的风衣下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他定在原地:“我——想——吃——饭——,求求你了!”
    太宰治维持着往前走的趋势:“你想得美。”
    想从他兜里掏钱,没门!
    清之介失落低下头,手里的力气松开,假哭了几句:“好卑鄙的男人啊,居然这样子对待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少年,惨无人道丧心病狂没有良心——”
    他没说一个词,太宰治的青筋就跳动一下。
    最后,他忍无可忍地给清之介塞了一万块:“拿去。”
    清之介抬起一张阳光灿烂的脸,“谢啦!”他飞速撤退,过马路时还不忘抬起钞票放在嘴边亲吻,冲着太宰治摇摇一挥。
    “……哼。”
    至今没有人知道太宰的钱包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张崭新的一万块钞票。
    清之介跟着路标,进了佑介说过的咖啡店。
    这家名叫卢布朗的咖啡店生意并不算很好,室内很冷清,但氛围不错。
    黑板上写着菜单,他坐在吧台上,兴致勃勃点了一份辣咖喱。
    老板很快将咖喱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