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津替她推开了房门,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
    “舟儿。”周女士不放心。
    赵平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楼梯旁,听到他母亲唤他,抬手按在了扶手上,回头望了望她,唇角抽了抽,露出一个面目模糊的笑:“妈,我爸当初,是不是也像我这么懦弱?”
    周女士脸色倏然一变。
    赵平津笑着,却不再说话,径自楼上去了。
    新年过后第三天。
    假日刚过,路上特别的堵,夜里八点多,方朗佲今天下班迟了些,妻子有孕在身,他基本每天都按时下班陪她。
    小区的车库里头,几辆车堵在门禁处,前面一台熟悉的黑色车子。
    方朗佲按了下喇叭。
    前头那车后视镜里人影一闪,驾驶座上的人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臂冲着他挥了挥手。
    方朗佲在车库里停了车,回头,赵平津正从车上下来。
    方朗佲乍然看到他,差点愣了一下,天气这般的冷,赵平津一袭黑色大衣,里边只穿了件灰色格子衬衫,人显得格外的瘦削,方朗佲回过神来,笑着搂住他肩膀说:“好一阵子不见你小子了,新年躲清闲呢。”
    赵平津笑了笑:“哪能啊。”
    两个人走进客厅,保姆迎上来招呼。
    方朗佲说:“上回让给舟子捎带那药,搁哪儿了?”
    保姆转身去开柜子:“我给您拿。”
    赵平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接过了方朗佲递过来的一个白色袋子:“哥们儿谢了。”
    “客气。”
    方朗佲给他递了一杯茶,瞧了瞧他的神色,斟酌着问了一句:“赵董——怎么样了?”
    方朗佲是自己人,办事说话一向知道分寸。他大伯这事儿,外头还是瞒着的。赵平津扼要地说:“一期化疗结束了,现在在家里头,效果不大,十分痛苦。”
    方朗佲闻言心底一沉,之前赵平津说得隐晦,以为还有生存期,照现在这情况,估计是不好了。
    赵平津抬手搓了搓脸,眉间就没松开过,明显是压力太大,神经一直紧绷着,他声音低沉许多,神色却还是平静的:“他意思是不想遭罪了,我大伯母不依,天天在家里头哭。”
    方朗佲问:“你姐呢?”
    赵平津答:“前两天回去了,过几天再回来。这药不好带,赵品冬在美国都没买到。”
    方朗佲想让他放松一下:“我们家就这位洋买办,家里就一个女孩儿,当初我爷儿还将我叔骂了一顿,现在看来,出去了挺好。”
    赵平津听到笑了笑,想起方朗佲那位英姿飒爽的堂妹:“读牛津进国王学院实验室,朗佲,我们这几家,女孩儿都海阔天空的,我们留在家里头的,你瞧瞧我,都成什么样儿了。”
    方朗佲眼眶忽地一热,他知道赵平津心里头难受。
    方朗佲低声劝了他一句:“这段时间你留神点儿,只怕困难不小。”
    赵平津抬手取了支烟:“生死有命。”
    方朗佲道:“我说的是你。”
    赵平津沉默了一下:“我会处理好。”
    方朗佲点点头:“晓江儿不参加你婚礼了。”
    赵平津闻言停了几秒,忽然讥讽地笑了笑:“他是不该来。”
    方朗佲不敢搭他结婚的话题,只简单地告诉他:“他爸的文件好不容易批下来,他拼了命赶移民,唯恐事情有变。”
    “前几天从我这拿了几支好酒给老高呢。”
    “老高那边,托了南边的人。”
    赵平津一直就静静地听着:“事儿怎么样了?”
    方朗佲说:“面签过了,事儿最终妥没妥,我这几天也没问。”
    赵平津咬着烟,也没点着,模模糊糊应了一句:“他要真有事办不妥,让他来问我吧。”
    方朗佲答:“行了,谁敢劳烦你这大忙人。”
    赵平津眼角看到了一个身影,将烟从嘴边取了下来。
    青青正从楼上下来,她孕期睡得多,怀孕五个多月,身形已经明显,气色精神都不错,笑着喊了句:“舟舟哥。”
    赵平津坐了一会儿,青青留他吃饭,只是赵平津忙,助理的电话进来了两趟,他将茶杯搁在了桌面上告辞。
    方朗佲知道他最近事情多,也不强留。
    赵平津起身时想了起来,从沙发边上大衣的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青青:“黄西棠送你的。”
    青青接了,抬头望他:“西棠……她真回去了?”
    赵平津点点头,没打算多说。
    青青依依不舍地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赵平津丢了个眼神给方朗佲,沉默地起身往外走。
    “舟子,等等。”青青追在他身后问道,“你就这样打发她走了?”
    赵平津脚下停住了一秒,凉薄的眼底似笑非笑:“难道我还得给她开个欢送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