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降驴记 > 第110页
    “老夫知晓你同你师兄缺银子修桥,想要我给你们捐些善款。你确是别的闺阁女子不一样,老夫喜欢你。你陪陪老夫,老夫这银子只单独给你,不叫你师兄克扣了去。”
    拉着她往书桌去,两个人挤在一张圈椅中,在桌上铺开宣纸。元贺执起银铃的手,沾了墨,落笔又道:
    “明日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和管家去库房领银子。现在和老夫一起写篇碑文可好,这银子总是要有个正经来历,不叫人以后污蔑你这是受贿来不是。”
    将来桥修成,在桥头刻上碑文卖身的银子就成了善款,他还能得个乐善好施的名声自是不亏。
    元贺搂着那直发抖的姑娘共写碑文,笑话她不入流的字,“你可是要做官的人,怎生字写的这般丑,连个秀才都不如,日后可是要下功夫。”
    又蹭着她的脑袋,提笔将墨点在发白的脸颊上,“别怕,老夫早就不中用了。就抱抱你,叫你身子留给你的如意郎君。怎么,有心上人了吗?听说你以前在上一任县官手底下做事,他叫什么?”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想陆清河的名字,银铃僵在椅子上不动也不吭声,怯怯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惹人怜爱。
    想了一瞬,笔又复动起来,“他是叫陆清河是不是?小铃儿可是喜欢他?说起来老夫曾也有一个儿子,能长大的话,只怕比于陆清河还要俊朗。只可惜战乱,五岁他就同我们走散了,不知生还是死。他若是还在,老夫定是叫他娶你为妻,元家的银子你只管用罢取罢,可惜了。”
    可惜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不争气。
    银铃听着,愤懑不已。
    就是活着,有其父必有其子,相貌品行定也是赶不上我家顶顶好的陆大人!
    而耳边却只听得,元贺嘟囔,“今日房里的香,怎生同往日不太一样?”
    那姑娘终于是抬起看了他一眼,眸子亮晶晶的。
    当然啦,我往香炉里放了安魂香,元老爷您就好好做场春秋大梦去吧~
    第86章  奇香
    香炉里的黑色小药丸融尽,香气弥漫开,不过多时元贺就失去意识,趴在银铃的肩上昏睡过去。她将人搬到床上去,大概当真是做了场春秋大梦,面色安详,嘴角还带着笑意。混沌中叫了个名字,凑耳上前想要再听,他又一声不吭了。
    做戏做全套,碑文只剩下几个字就要完笔,又叫墨汁污了。银铃捂着肚子,跑回桌子上又重新誊抄了一份。只是字虽是元贺握着她的手写的,却都是他劲虬有力的笔迹。她字不好,也不会模仿笔迹。写了一份不满意,唰的揉做一团扔再桌子上,复又重新铺开纸来。
    也不知写了多久,桌子上堆满扔的纸团子。外间的门突然被推开,裹着冷风吹了进来。抬头竟看见是杨竖,风尘仆仆的模样。背上背着包袱还来不及放下,得知她叫巴东弄到应酬了,急匆匆的就赶到。还道要出什么大事,推开门却只见她安然无恙的坐在书桌后,抓耳挠腮。
    “出……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晓唤银铃什么,面色着急,问出的话却是有些尴尬。
    那姑娘赶紧招手让他进来,“杨树,你可会仿笔迹,过来帮我把这碑文誊抄一遍,我写的不好怎么都不像。”
    说着站起来,腹下隐隐的绞痛,忽然像是有只大手在里面搅动一样,剧烈绞痛起来。双腿涌下一股一股暖流,比以往任何一起都要来的汹涌。
    像是饮下去的鹿血猝然流了出来,吓得不敢乱动。双股战栗,脑中嗡嗡得响,闪过一阵一阵白光。呼吸急促又燥热,鼻管赫然流下两道血滴。滴答滴答得掉在宣纸上,污了刚誊抄好的碑文。
    杨树奔进来,只见她抬起手胡乱的抹鼻子,糊了一脸的血。
    “怎么了?”
    “没……没事,我没事。只是上火了,没事……”
    她不停擦鼻子,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说着两眼发黑,身子一软往地下栽去。杨树手疾眼快的捞起她带到怀里,顾不得什么碑文不碑文的,抄起人赶去找时安。
    才走了不过两步,银铃身子痉挛起来,不停的抽搐。从嘴巴咕嘟出污血来,像是皮球叫人戳破一样,四处都在流血。从衙门后巷翻进去找到时安时,那姑娘已经吐了他一身的血。
    “时安先生!时安先生!”
    杨竖从天而降嚷嚷的小院里的人都跑了出来,小西厢房里的轮椅慢吞吞咕噜过来,只看见簇拥进内堂里的一群人。
    听见了呼叫声觉得熟悉,一下想不起来是什么人。扶着轮椅挪出屋子,听见里面急切地说话声,才想起来是杨竖。
    原来陆清河没死,他……他回来了。
    何玉把着扶手,脸色骤然蒙上一层冰霜。听间时安老先生的说话声,又消融了些。
    “不是中毒了,是用了鹿血鹿鞭又吃酒,碰上月事,身子受不住才吐了血。童子速去准备沐药,唤个老妈子来给她擦拭身体。要一直擦到高烧退了为止,否则她会叫烧死的。”
    “是,师父。”
    小道童推开门奔出来去唤人备药,杨竖几乎也是提步踏出来。可瞟见门外的轮椅,立刻又退了回去,向时安抱了一拳从窗户翻出去,两人并未打上照面。
    将样布悄悄放在内堂的供桌上,他便赶去平罗。趁那姑娘生病了,在时安手上出不了什么事,赶紧将织造连同此事一起禀告陆清河。
    山谷里响过两声清冷的鸱鸮鸟叫,帐篷里就起了响动。没灯,陆清河爬出来,踩痛了两个沉睡的矿工。
    “哑巴,你干什么呢?还不睡,一会儿天不亮,可就要下矿了。”
    咕哝的问了一声,俩人翻过身又睡了过去。陆清河才蹑手蹑脚的摸出来,踩着夜色往工地上最为恶臭的地方,佯装去上茅房。
    黑夜里只看他蹲在地上,杨竖未见其人,只听得他的声音。
    “公子,姑……姑娘她想争乾州织造的差使,已经叫属下去弄了样布来,估摸着下一步就会让人私下去找合适的布商。属下想圣上一直有意扶持她,她若当真呈上方案去,圣上可能会允了此事。到时候会不会打草惊蛇,让巴东察觉出事变来?”
    弄不好顺安铁矿的去处可就断了,现下乾州的每一步都牵扯着平罗和顺安,疏忽不得,大意不得。
    “没事,让她去做。只要她能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圣上定然会同意让她的人担乾州织造的差使。织造的事巴东一旦输了,察觉她的野心许会遁走。乾州暂时无主的话,朝廷定会让她代理县丞一职,掌管乾州事务。她务必要保证明年十月的军需布匹,要如数如质的交上去。此事办好了,她就能就此成为乾州县官。至于巴东让她不要抓,你暗中监视他就可以。”
    陆清河佯装如厕的模样,蹲着双腿发麻,忍不住侧了侧身子,伸出腿来放松放松。
    以动制静,就必须要把巴东这条蛇打起来,他们才顺着找到铁矿的去处还有失踪的矿工。
    突然想起要紧的事,他忽然又道:
    “对了,告诉银铃,一旦她代管乾州后,要立刻掌控乾州城的兵权,尤其是矮寨的弓弩手。”
    这样重要的事,他想那姑娘当不会不知道,就是忍不住为她操心。
    杨竖应了是,动了动嘴角,支支吾吾道:“公子,还有件事。”
    陆清河已经起身预备回去了,拍拍裤腿上的灰层,“什么事?”
    “姑……姑娘她被欺负了,巴东和元贺逼着她吃了许多的鹿血和鹿鞭又受风寒,还赶月事。又是高烧又是吐血,药石不进,您要不要回去看看她?”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什么时辰了?天亮前能不能赶回来?”
    陆清河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蹭的窜进山林出现在杨竖面前。
    “可以,属下牵了马来,来去不消两个时辰。只是公子,您不休息,天亮怎么下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