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钱检察官夸奖。”
    “……”
    俞恩实看着两人熟稔的交流方式,想到俞雪皑会不会也和队长一起轻松相处交流,内心不由郁沉。
    来到审讯室,准备好笔录工作,换了身灰色编号服的林意春送进来。没有长袖掩盖,他两条布满伤痕的手臂暴露出来。
    在他坐下,关腾问道:“早上见过你奶奶了吗?”
    少年嘴唇抖动,痛苦地开口:“见过了。”昨日说自己不会后悔,可今早面对悲声痛哭的唯一亲人,却痛不可忍,心脏仿佛被用力撕扯开一般。
    “你是她唯一的孙子,对于你杀人一事,她只会伤心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你犯下的故意杀人罪,有可能会判处十年有期徒刑,也可能会处于无期徒刑。倘若是后者,在监狱表现良好的话,二十年内出狱。那时候,你奶奶还在吗?”关腾的话语,刺进男生内心最柔软的部位。少年刚满十四岁还未成年,一般不会判处死刑,但是免不了刑事责任。“诱导你犯罪的人是一名通缉犯,如果警察不抓住他,就会再发生凶案。我们要在他进行下一起案子前把人抓住。你好好想一想,对方与接触,都说过什么?”
    脑海混乱情绪悲伤的林意春,仔细回忆两人第一次见面,和之后的接触及对话。
    “一个月前在校外,那四人堵住我让我吞烟头,我反抗不吞就拿棍子揍我,压我跪下掰开我的嘴撒尿。他们走后,苗濯蹲到我面前拉我起来,带我清洗脸颊。他说常常看到那四个人欺负我。我本不想搭理他,但他说也曾遭遇过校园暴力,他报告老师,老师不管,去派出所报警,也只是口头教育施暴者就放了。而像我们这样的受害人,迎来的是更加残忍的报复……”
    就是这一番话,让他停下脚步。当知道其也是父母双亡寄住在亲戚家,便产生了两人是同一类人的错觉。
    相同的遭遇,相似的处境,让他们一步步走近。
    他从未怀疑过对方存在别的心思,除了奶奶,他一直以来一个人,对方的出现无疑成为了可以倾诉的人。
    当学校与派出所成为无法依赖,不可信任的一方,有着相同境遇的“苗濯”对他伸出手,让他想要紧紧握住。
    但还是不够,他仍未能摆脱校园暴力。
    他问对方,如何才能解脱?
    对方认真回答,只要那四个人消失,即可解脱。
    这个惊悚的回答,让他心脏狂跳,同时升起恐惧感。于是,他逃走了。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拿出手机打开目标要考上的大学。在学校官网,他看到温教授对外公益心理咨询。
    次日,他来到蓉城大学,在心理咨询师与温教授面对面。
    温教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其对于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耐心引导。
    可是没有用,对方根本无法解决我所遭遇的一切痛苦。
    从大学回来,他仍然承受身心双重折磨,而且被强行扒下裤子拍照流到同学们的手上,和好心让他打工的夫妇手中。
    人格尊严被践踏,身体被伤害侮辱,学校里被指指点点抬不起头。那一刻,恨意直冲脑门,只剩下“杀掉他们”四个字。
    “苗濯”再次出现,对方把一把刀子塞进他手里说,这把刀可以刺向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自己,另外一个方向是那四人。
    不管刺向谁,他都能得到解脱。
    他若不做出选择,就会一直受辱,说不定哪天连累到奶奶。对那四个人来说,要毁掉他和奶奶易如反掌。
    “这个世界对弱者是不公平的,因为这是上层阶级对下层阶级定制的规则之一。好好想想学校和派出所为何对你的遭遇视而不见,倘若这场暴力对象,是富豪和官员之子,他们是否会和你一样承受这种遭遇?”
    当时,“苗濯”这么对他说道。
    答案是不会。
    真发生了,学校和警察第一时间处理,施暴者家属也会出面向权力者道歉。
    残忍的事实,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当那四人再对他施以暴力,并威胁对他奶奶动手时,他终于选择把刀尖对准他们。
    那一晚,他把四人骗到家中,“苗濯”协助控制他们。他扬起刀子愤恨地刺进他们身体内……
    在四人倒地不动,“苗濯”将一枚子弹交给他,说替他交还给一个叫关腾的警察。
    其走后没多久,瓯越踏步进来……
    第65章 寻查
    “警官问我与他相处的细节,认真想起来,其实我对他并不了解。”直到自己被逮捕,也才知道“苗濯”是个假名,其真实身份是周成奇,一个被公安机关通缉的犯罪者。
    也许真如警官说的那样,自己被诱导犯罪,可那又如何呢?至少他亲自去改变了不是吗?
    除了令奶奶难过,他以后再也不用面对施暴者的殴打践踏侮辱,这就足够了。
    “他没有提起过自己的住址,未曾见过他与别人接触?”关腾问道。少年双眼黯淡无光,没有了色彩。
    “没有,一直是他主动出现我面前。”林意春平静地回答。
    “你再认真想想,对方是否聊过除了校园暴力之外的事情。”钱律开口道。
    “好像……”大脑被所遭受的暴力和昨晚的鲜血占满,他把令人痛苦不堪的画面驱逐,从中寻找遗落的碎片。“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被殴打后,他出现我面前,递给我一个袋子说可蒂屋甜品店的红豆糯米糕很好吃。希望我走出来以后,能够去再去尝尝……袋子我带回家了,确实很好吃,是我从未吃过的。”
    “可蒂屋……”正在笔录的俞恩实低语,随即想起道:“可蒂屋就在文东路!”
    一句话,令钱律脸色大变——文东路就在公安局大楼右侧大街。
    让俞恩实把林意春押回关押室,关腾迅速离开审讯室上楼到刑警大队:“齐遇,通知所有人回来到文东路可蒂屋甜品店为中心附近调查!周成奇曾出没那里!”
    “收到!”齐遇当即拿起警务通召回一半队员去追查。
    在查卷宗的欧阳青检察官站起问进来的钱律:“发生了什么事?”
    钱律回道:“周成奇子在文东路出没,他不是住在附近,就是在制造下一起罪案。”说完,跟着关腾身后下楼。
    此话让欧阳青吃惊不已。一个通缉犯在公检法机关眼皮底下活动,竟无一人察觉。喊了一声“我也一起”,便追下去。
    众人来到文东路,他们先到可蒂屋甜品店询问周成奇是否来经常来过店里?
    拿着照片大量,店员感觉好像见过,好像又没有看到过。
    “对方一身军绿色工装服,戴着一顶灰色鸭舌帽,头发比照片上的略长些。”钱律指出对方最近出现过的着装。
    刑警大队手里的照片是半年前的,那时周成奇还是一头短发。
    “听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他来过几次,可每次都戴口罩。”店员说道,扬手一指,“最后一次,是五天前他和一个长发女孩坐在那。女孩脸色憔悴,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你有听到他们在谈什么么?”
    “没注意。”
    “女孩长什么样?目测年纪多大?”
    “高瘦,皮肤白皙,双眼皮,长得很好看,年纪二十五岁左右吧。”
    “身上穿着什么?有明显的伤痕,和佩戴首饰吗?”
    “穿着碎花连衣裙,手脚没有伤痕,也没有佩戴首饰……不过没化妆也就是了。”
    除此之外,店员再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
    从店内出来,关腾抓住他的手:“你为何知道关于周成奇的近段时间信息?”
    他直视深幽如海的眼眸:“昨天和你发完讯息碰见了对方。当时我并未知晓他是半年前凶案的凶手。”
    关腾抓着他手腕的手突然加重,眼底流涌着道不明的怒意。
    “放手,你抓疼我了。”他低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