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懂非懂,她硬着头皮微笑点头。不过不管懂不懂,他在说他的“理想”时,好认真,好帅、好有魅力——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砖头、钢筋那些的,听得她脑袋混沌,闪神盯着他动个不停的嘴唇,想起那晚自己主动奉上初吻,脸颊再度酡红。
    他的嘴和心一样,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柔软……厚,她又在想什么!
    高咏春低首,唇角漾着娇羞的笑,那是一种属于情窦初开的少女才会有的羞笑娇颜……
    第七章
    高咏春水柔双眸直盯着不远处那头铁牛,眸中流露出以“牛夫”为傲的得意光彩。
    她的老公很优秀,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重点是他不好高骛远,不一味地沉湎于不切实际的理想,追求理想的同时,他更认真工作。
    吃完午餐小憩过后,两人一边打扫屋子一边聊天,短短几个钟头内,她对他的了解更上一层,也对他刮目相看。
    铁伯父从事建筑业,身为独子的他理所当然接手父亲的事业,他明明可以在母公司享受现成的果实,可他不,偏要弄一个子公司忙死自己,即使在台湾这个小区域建筑公司多如牛毛,但他仍毅然选择回台,除了因为对故乡的怀念,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撑起一间公司。
    他做到了,他的公司虽不是响叮当,但短短的时间内就在业界占了一席之地,这是先前工地老师傅告诉她的,说连工地新进的小毛头都知道业界有个高大魁梧的“铁牛”老板,“铁沙掌”大名在台湾建筑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铁沙掌是谁,是她高咏春挑的老公耶,当然一级棒!她的眼光真好,即使只是假结婚,还是慧眼独到挑到一个众人竖起大拇指称赞的人物,若把他的照片、资料放上FB,大家一定抢着按赞。
    方才闲聊中,她也才知道,他之所以爽快答应和她结婚,是因为这也是铁奶奶的心愿,原来,不是只有她奶奶有心愿……
    她一直以自己的立场看待这桩婚姻,以为只有自己受委屈、不得不接受长辈的安排而排斥他,但也许真正受委屈的人是他,他有钱有车子有房子,而她什么都没有,若真要计较,好像他比较吃亏耶。
    而且,说不定他还有女友,却不得不遵从已过世的铁奶奶心愿,娶她为妻……
    想到这,心,纠结了下。
    看见他从前面池塘里拖了一串又一串的“肉粽”,她的心,又是另一个层面的纠结。“怎么还有?”她不想再洗了。
    “应该还不少,今天暂时就这样,明天我请人来清理。”
    他拉了一串蚵仔……不,蛤蜊,不对,应该算是蚵仔,呃,正确来说是蚵仔寄生在蛤蜊上。
    事情是这样的,在绿能屋旁有一个几分地的池塘,原本用来做养殖渔业,但从老父手中接管池塘的年轻主人不想再从事养殖渔业,遂有意将池塘卖给铁沙掌,铁沙掌心想这个池塘可以拿来当生态池,便二话不说买下。
    而他虽然知道池塘里刚放养蛤蜊不久,但还没详细规划池塘的用途,就放着任其生长,一段时间后池里蛤蜊阵亡了一些,又由于池中水是引海水进来的,也许连蚵仔苗也一起引进,结果那些蚵仔壳就附着在死掉的蛤蜊壳上生长,他一捞就是一大串。
    别人是“种瓠仔生菜瓜”,他是“养蛤蜊生蚵仔”,硬要跟别人不同。
    “还没洗干净?”他拿着螺丝起子第二度挖蚵仔。
    “还是很脏,我大概洗三十遍有了吧!”她正在清洗他第一轮挖出的蚵仔,量不多,大约是泡面碗的一半,但很脏,捞了又洗,洗了又捞,同样的清洗动作已重复三十遍,可现在,水一冲入碗中,蚵仔游了一圈,水马上变脏。
    “那就洗到五十遍,即使还脏也无所谓,因为你真的已经尽力了。”
    她听了啼笑皆非,“这是铁氏家训吗?”
    “可以列入。”他笑道。
    高咏春笑睨着穿背心的他问:“晚上我们吃这个?”
    铁沙掌点头。原想去市区吃,但既然有了现成的食材就别浪费,他是这么想的,但她……
    “你晚上想吃别的吗?”
    她摇头,“没,吃这个也没关系,但,你会煮吗?”她不用再重申吧,她不会料理。
    “这简单,我去村里的小杂货店买包米粉和一罐肉酱,煮一锅水,把它们全丢进去就可以了。”
    他说得一派轻松,她听了半信半疑。“真的假的,这么简单?”
    “煮饭没你想象中的难,你爱怎么煮就怎么煮。”
    “最好是啦。”她轻笑,又好奇的看他拿着螺丝起子俐落地挖蚵仔壳的动作,“你看起来有练过。”
    说真的,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富家子弟,又是捞蚵仔又是挖蚵仔,活像养蚵人家……呃,那坐在他旁边洗蚵仔的她,不就成了“蚵嫂”?她不禁莞尔。
    “这不难,挖几个之后就上手了。”
    高咏春静看他一会,眼眸含笑。任何事对他来说,好像都不难。
    “那我也要试试。”对他的崇拜激起她跃跃欲试的念头。
    “你力气小,挖不开的。”他嗤了声。
    “谁说的,我力气才不小,我可以提着一个大皮箱跑很远,你就知道我的力气有多大。”她不甘示弱。
    “是跑给员警追吧!”铁沙掌忍不住嘲笑着,“那不一样,当时你的肾上腺素狂飙,说不定要你追着高铁跑都没问题。”
    竟敢嘲笑又小看她,禁不起激,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螺丝起子,拿起一个蚵仔壳,挖挖挖——骗人的吧,哪里简单,她连一个缝都撬不开。
    “好了,量力而为,不行的话,就还给我。”他伸出手,要她把挖蚵工具还给他。
    她不服输、不认输,使尽吃奶的力气用力挖挖挖,手中的蚵仔壳依旧老“壳”在在,完好无缺。
    “好了,我知道你尽力了。”他难得语气温柔的劝她放手。
    不信自己做不到,她要在放手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她握着螺丝起子用力挖,不料手一滑,原本抓握在左手心的蚵仔壳飞掉,细嫩的手心被螺丝起子划过,一道血痕马上浮现——
    “啊,好痛!”她惊叫。
    “你流血了。”见状,他一惊,但立即冷静下来,用巨大的手掌托住她见血的手心。“先起来,我载你去诊所擦药。”
    他让她在原地等,他去开车出来,接着火速送她到村里的小诊所擦药,所幸伤口不深,只是一道小伤口,清洗伤口止血上药后,他担心螺丝起子上有细菌,请医生替她打了针破伤风,才安心载她回家。
    从受伤到诊所擦药,再从诊所回家,一路上她的哭声没停过。
    “小心,你坐下,我拿矿泉水给你喝。”他扶她坐到客厅的三人座木椅上,转身拿了瓶矿泉水给她,她唏哩呼噜灌水入肚,他坐到她身边,觉得又心疼又好笑,“没想到你这么爱哭、这么怕痛,受伤也哭、打针也哭。”
    她哭得脸上布满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想起小时候他出国前,和她短暂相处的情景。爷爷每回带他回村里看她,每当她哇哇大哭,只要他背着她到处走,她就马上破涕为笑乐呵呵地,大人们因此都笑说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
    那时的他,还真的一心认定她是自己的媳妇。
    “我才不是……不是因为怕痛才哭的。”她哽咽反驳。
    “那不然是?”
    “我、我怕我会死掉。”她看着已包扎好的手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他眉心微蹙,“这点伤,不会死人的。”
    “谁说的,万一得了破伤风……”
    “我已经请医生帮你打针了。”她还真多愁善感,他忍不住消遣,“原来高妮妮这么怕死。”
    “我才不是怕死……”
    铁沙掌眯起黑眸担心的看她,她该不会发烧了吧?说话一直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