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才冯金城那席话似乎惹怒了他,见他情绪有些失控,她不禁担忧起来。冯玉环说的话不假,倘若蒋德瑟因此丧命,他那当高官的爹,肯定会让他们全跟着陪葬,死不足为惧,但为了蒋德瑟这种人死,那也太不值得了!
    “世平……”
    她正想劝他松手,而冯金城和冯玉环父女也联手发动攻击,一个抓他左手,一个拉他右手,加上蒋德瑟的双手死命乱挥,一阵混乱中,不知谁打落了世平的银面具——
    她欲拿手绢帮他遮脸,但为时已晚,他们三人已近距离看到他的脸。
    面具被打落,左世平倒是一脸镇定,既已被看到脸,他也不打算再遮掩了。
    松开掐住蒋德瑟脖子的手,他退了两步,冷然的看着愣住的冯金城、冯玉环,还有躲远去,弯身连连咳嗽的蒋德瑟。
    “你……”
    “你是?”
    父女俩同时瞠目指着他,似已认出他来,但又不敢置信,不敢确定他的身份。
    左世平的目光落在冯金城身上,他嘴角一撇,冷漠的说:“冯叔,才三年不见,怎就不认得侄儿了?”
    他的话才说完,原本怔愣的冯玉环,突然开心的大喊,“毅哥哥,真的是你!”她亲昵的娇喊着,飞奔抱住左世平。
    眼前的这一幕,让冯玉镶的心顿时犹如被千斤重石撞击,痛得她喊不出声,无法抗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冯玉环紧紧抱着左世平……
    不,他不是她的左世平,他是冯玉环的毅哥哥。
    侧躺在自己房内的床上,冯玉镶内心五味杂陈,虽然她早知他和冯蒋两家有恩怨,可真正确定后,看到冯玉环和他那么亲昵熟悉,她的心,突然有种强烈的失落。
    可不是吗,原本她才是与他最亲的人,现在,他的身份曝露后,情势翻转,反而变成冯玉环和他最熟识,连冯金城和蒋德瑟都比她更熟悉他,而她,反倒变成局外人。
    她回房之前,他们还在大厅讲过去的恩恩怨怨,冯金城问他劫后余生为何没去找他,他反直言控诉当初他们不伸援手,冯金城自然是有一番说辞,说他不是为官者,很难插手帮忙,可有偷偷收买一些官员帮忙说情,但遗憾的是帮得不够力。
    她很想留下继续听,想更了解他的过去,可是看到冯玉环的手一直紧勾着他,不时对他娇嗔,埋怨他未死却不告诉她,害她伤心难过好几天,而他虽未理会冯玉环的埋怨,可也未拨开她的手,想必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犹在,何况冯玉环还曾是他的未婚妻,现在更是他的正室夫人……
    她承认自己不够大气,心头有妒意,看不下去、待不下去,是以自行先回房休息,或许忙着叙旧的他,压根没发现她离开了。
    思及此,她的心揪成一团。
    “姨娘,我……”
    小秋进来似乎要说什么,心头一团乱的她,闷闷的说道:“别吵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秋顿了下,不敢吵她,“是。”
    在床上翻来覆去,大白天的,谁睡得着,何况她心头乱糟糟。
    坐起身,下床后,来到桌旁为自己倒杯水喝,她想,自己会不会太小气了,他们本来就熟识,加上恩怨纠结,自是会多说一会话,那又怎么了?
    她想说服自己别想太多,可冯玉环亲昵勾着他的画面又浮现眼前……好吧,她就是小家子气,就是在意的很。
    冯玉镶想出去透气,才没走两步,那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开门大步迈入,炯亮黑眸直盯着她。
    她埋怨的看他一眼,一语不发,别过目光,迳自往房外走去,经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去哪儿?”
    “出去透气。”
    她淡然道,挣开他的手继续要走,他用力拉回她,将她欲逃脱的身子紧锁在怀中,四目交接,她眼底的埋怨未减,他却神色肃穆盯着她,似乎做错事的人是她。
    她怒瞪他,他突然低头狂吻她。
    感觉到她的反抗,停下吻她的动作,他低沉的问:“为什么先离开?你生气了?”
    她不发一语,瞪他。
    松开她的手,他示弱的认错,“你失忆,我没主动告诉你我是谁,是我有错在先。”
    他突来这一招,让冯玉镶满腹的怨气瞬间消弭,连想瞪他都没劲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在生气。”
    左世平握着她的手,真诚的说:“无论如何,我这是欺瞒你,我跟你道歉。”
    感受到他的真心诚意,冯玉镶整颗心都融了。“其、其实我也没真生气,我、我就是……”吃醋两字,还真是令人难以启齿。
    他不以为意,拉她坐下,为她倒茶,“你失忆了,所以你应该也忘了当年我们三家人之间的事。”
    她点点头,“刚才我听你们的对话,有听出一些事,但并不完全明了。”
    他一脸沉肃,娓娓道来,“我本名叫林毅,我的父亲林章也是个京官,官位比蒋德瑟的爹蒋炳全还高,我们两家和冯家颇有交情,我和冯玉环还有蒋德瑟,是自小一块长大的玩伴,我和冯玉环还曾有过婚约……”
    听到此,她鼓起双颊,低头不语。
    “吃醋了?”他淡笑。
    “谁吃醋了,我、我才没有!”她抬头,晶亮的双眸直瞅他,嘴硬的道。
    第二十六章
    他轻抚她的脸,深情款款的凝睇她,“玉镶,不管我是左世平还是林毅,我的心里只认定你是我的亲人。”
    她感动的看着他,同时也为自己方才那小家子气的模样,感到羞赧。
    “三年前,我爹遭人诬陷和绿林盗匪勾结抢劫,还抢了赈灾官银,我爹为官清廉正直,断不可能做那种事,但官兵搜府时,却在我爹的书房发现了被劫走的官银……”
    他痛楚的陈述当年事,还控诉当年林家遭难时,冯蒋两家对他们如何的避之唯恐不及。
    “冯蒋两家也太无情了,尤其是冯金城……呃,我爹,他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儿女有婚约,代表两家人的交情极深,怎么林家一出事,他连援助都没!”冯玉镶忿忿不平的说。方才冯金城说他有暗中帮忙,打死她都不信那个赌徒会如此有情有义。
    左世平饶富兴味的看她,她大义凛然,一点都不护短的样子更令他心仪。
    “我爹他没当官,在朝中的确是使不上力,可蒋德瑟的爹不也是在朝为官,他没说情吗?”
    他冷哼,“他有!他是帮自己说了情,不但极力撇清和我爹的关系,还出面做证我爹和盗匪勾结,举报有功,顺利顶替我爹的职缺。”
    “什么!这人真是太可恶了!”冯玉镶怒拍桌,“难怪他教出来的儿子也是匪类!这种人至今还在朝为官,为何没人唾弃他?”
    左世平淡然道:“他有钱有势,旁人巴结都来不及了,岂会唾弃。”
    当年他亦是同她这般愤慨,但光气愤于事无补,得找出有力的证据,一举击垮这种无情无义的烂官。
    这三年来,他陆续搜集一些蒋炳全卖官鬻爵的证据,只要将这些证据呈给朝廷,随时可摘了他的乌纱帽,让他进大牢度过下半生,甚至人头落地,之所以还未有动作,是因为他还想查清当年的一些事。
    他怀疑就是蒋炳全把自己干的丑事栽赃给他爹,而那场大火,说不定也与蒋炳全有关。他便是想查清此事,只是时日久远,人事已非,要查证实属不易。
    冯玉镶撇撇嘴,他说得没错,现实就是如此。
    “后来林家为何会发生大火?”她轻声问。
    “那场火来得突然,没人知道怎么起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