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是下人端餐过来,今日她主动送餐,一来总得为主子服务一次,二来,她得当面问问他觉得如何,有无要改进之处。
    虽然她对自个儿的厨艺信心满满,但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有的爱酸嗜辣、有的偏爱甜味、有的专吃苦,她现在既然是二房掌厨,当然得了解一下主子的口味。
    “以后端餐一事,你吩咐下人去做就可以了。”全富看向她身后帮忙端餐的丫鬟,瞪大眼一问:“你……不是大夫人房里的丫鬟翠珠?”
    “是,全管家,我是翠珠。”翠珠虽依礼回应,但听那蔑视口吻,似乎全然不把二房管家当一回事。
    从翠珠的反应,党纱月更深刻的体会到二房这边有多弱势,连个丫鬟都可以对管家如此无礼。
    翠珠是大夫人见她厨房人手不够,特地好心安排过来帮忙的,说帮忙是好听,实则是来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听何妈说之前也是如此,不过来的都是一般小丫鬟,这回可特别了,居然派她房里伺候的丫鬟来。
    “全管家,大夫人人可真好,见我们厨房人手不够,还派翠珠来帮忙,她宁愿自己少一个人伺候,也不想我们因人手不够动作慢,耽误了四爷和小少爷用膳。”说了一长串,党纱月还敬佩的啧了声,“大夫人真是佛心来着!”
    她不是想奉承巴结,只是知其目的,忍不住嘴甜一番反讽。
    听她这么说,全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想她初来乍到,大概不知道大夫人的为人,以为她真是好心安排人手,但此时此刻又无法明说,只能干笑。
    “那是当然,我们大夫人可是……”
    翠珠一听,想加把劲为自家主子歌功颂德一番,党纱月偏不如她意,故意提高声问:“全管家,这膳食往哪儿端去?”
    “噢,这边,这边请。”
    一进入书房,就见阎君畅在写毛笔字,党纱月对着他一笑,“四爷,让你久等了。”
    “党掌厨,怎能劳你亲自端餐点来?”绕过桌子,阎君畅随她来到另一头的小餐桌前。
    “这有什么,能够帮四爷服务,那可是我的荣幸。”她笑看他,这话可是真心的,无关巴结奉承,当然也不是反讽。
    四目交接,他嘴角高扬。方才她在外头说的话他全听得一清二楚,她自小就跟着父母一起摆摊,自是懂得察言观色,更懂得说一些“得体”的话。
    方才那一席话令人折服,不知情者,还真会以为她在阿谀奉承,实则另有弦外之音。看来她不只有好厨艺,还聪慧机灵,令他由衷佩服,也更加欣赏她。
    见他冲着她直笑,党纱月陡地想起自己是掌厨,她是来探他口味,不是来和他面对面互看对笑的,于是她羞地赶忙转身想为他介绍今日的菜色,“四爷,这道菜是……”
    未料她动作太急,脚狠扭抽痛了下,一个重心不稳,人便倒向站在后头的他怀中,她的视线正好对准立于餐桌前的翠珠,见到翠珠的小眼睛,惊讶地倏地睁大,随即眼神变得阴黯几分,仿佛是在说“被我逮到了吧”,她不禁暗叫声糟。
    “党掌厨,你没事吧?”
    全富上前想接手扶她,阎君畅反倒将扭到脚的她,往自己怀中靠。
    “小心点,先坐下,别又伤着了。”
    党纱月看着他,总觉得他似乎也知道翠珠是大夫人安插在二房的眼线,他如此慇勤,肯定是刻意做给翠珠看。
    瞧他笑得一脸温文风雅,就算知他是另有目的才这么对她,可被一个俊帅男子如此温柔体贴呵护,哪个女人不动心呀?
    他一靠近,她的心就怦怦狂跳呢!
    第五章
    不出党纱月所料,翠珠将其所见大为渲染,这几日下人们疯传她藉着当二房掌厨,妄想攀上四爷,想麻雀变凤凰,更夸张的是,连茵茵也被波及,说她成日围着小少爷转,居心和她姑姑如出一辙,她们姑侄俩,大的攀四爷、小的缠小少爷,都在痴心妄想。
    说来也怪,该不会是没人告诉四爷这些流言,要不,这五、六日来,他怎么天天中午要她来书房和他一起用午膳?
    她想,他肯定不知,否则他应当会避避嫌,不会天天找她来。
    “怎么了?”
    “啥?”
    写完最后一个毛笔字,阎君畅将沾墨的笔搁下,绕过写字桌,走到餐桌前,对着等他一起用餐的党纱月一笑,“我让你等太久了?”
    “没,我也才来没多久。”她不是没耐性的人,这一点时间哪会久,何况看他写字,其实是一件……挺享受的事。
    她上过私塾读过书,可她大部分时间都拿锅铲,鲜少拿毛笔写字,她大哥更不用说了。来到此,每每见到四爹握笔挥毫,那气定神闲、悠哉悠哉的模样,总令她心驰神往。
    只是有件事让她百思不解,他之前去豆腐脑摊欲请她当掌厨时,她明明见他双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很有个性,若再凶点,说不准就是个狠戾之人,可为何自她来到阎家,她所见的四爷,都是这般温文儒雅,眼神温柔得总让她误以为他对她极富好感……
    更让她错愕的是,他在大房老夫人面前,竟唯唯诺诺的,活像只应声虫……虽然这么形容对他有点不敬,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有事想对我说?”一坐定,他笑问着她。
    党纱月心惊了下。他这么厉害,一眼就看穿她心中事?也是,早在他去豆腐脑摊时,她就觉得他目光锐利,眼一扫便能窥人心事似的。
    她突然觉得他这温文儒雅模样,只是表相,本人其实没这么简单,如若是,那就代表他是装出来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四爷,我、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他装斯文、装应声虫的缘由为何,她想他一定有苦衷,她暂且不管,不过眼前有一事,他非管不可。
    “你说。”
    “就是那个……”才开口,一对上他的眼,她立马尴尬顿住。
    “哪个?”阎君畅淡笑。
    她不自在的轻咳了声,“最近下人们都在传我和茵茵藉着进阎家干活的机会,妄想高攀你和小少爷。”既已决定要说,索性硬着头皮,一股脑说出。
    他脸上没特别表情,默不作声,顿了片刻,害她一度内心慌措,以为自己对他坦言是错误的决定,不过,就在她想出声说些题外话、化解僵凝气氛时,他突然又笑开了。
    “真是如此?”
    党纱月怔了下,随即急切的辩解道:“当然不是!是你请我来煮饭给小少爷吃的,可不是我自己要来……”
    “的确是这样。”阎君畅淡定点头,“所以,你不必去理会旁人怎么说。”
    他如此淡定,倒显得她太过毛躁,虽他没针对她,反还替她着想,可她怎有被他将了一军的错觉?
    “我、我行得直、坐得正,当然不会去理会那些不实的流言,我这不、这不是在替四爷你着想?”她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下人都在谣传,你还天天让我来陪你一起用午膳……我是想可能没人告诉你,我、我总得让你知情。”
    阎君畅依旧挂着淡笑,“我现在知情了,然后呢?”他其实早听闻这个流言,他是刻意这么做的。
    “然后?”她一脸不明所以。
    “如果你担心被人误会,那我就不勉强你陪我用膳。”他温雅一笑。
    “不,我才不担心别人误会。”党纱月凉凉的自我解嘲,“再说,我可不想输茵茵,她一天到晚围着小少爷打转,我只有用午膳时才来缠着你,认真算起来,我是亏大了、输大了。”
    她直率的话语,令他莞尔。
    党纱月见状,连忙尴尬一笑,“四爷,你别在意,刚才那些话,我只是在开玩笑。”
    “我怎能不在意?我在意得很。”阎君畅突地板着一张脸,让她险些冒冷汗。
    “呃,我……”她玩笑开过头了?
    他摆出一本正经八百的模样,说道:“和琦璨相比,我这个当爹的,似乎弱了一些,他能让茵茵整天围着他打转,我却只能在吃中膳时见到你,你说,我是不是比我儿子没出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