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儿,你别想再自作主张,擅自把我丢开然后逃跑。”
    贝儿的表情堪称木然。她好似没法回应这段话似的僵硬的站着。
    而杰森虚虚握拳,那双冰蓝色的眼中闪烁着某种令贝儿极为陌生的情绪。那是-
    “……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贝儿虚弱的说道,感觉自己难以承受。
    而杰森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别扭:
    “这件事儿也要由你决定吗?”
    含含糊糊。
    他们好似在聊同一件事,又好似根本没在说同个话题。
    贝儿忍不住凝成人形,她强迫自己变回杰森最熟悉的那个模样——她母亲阿丽安娜的模样——接着以那张人类的脸,传达着自己的木然与冷酷。
    “这没有意义,Jay”
    贝儿苦劝。
    “我做不到的,如果你期待我能继续成长、为你而改变,那是很难很难的。而我已不想再骗任何人——尤其是你。”
    才说到这里,贝儿顿住了。这个几乎时刻都在读心的怪物突然被一股奇异的酸涩捏紧了心房。某个瞬间她好似当真要自然的流出眼泪。仿佛只是看着杰森、仿佛只是只需如此,那些懵懂又真挚的情愫便已卷土重来。
    令她变得不再是她。
    令她开始想要相信……
    相信什么呢?说到底,他们又是彼此的什么人呢?有人会因担心朋友而决心离开自己的星球吗?
    若如此,那他们该是多么好的挚友,得多么的无话不谈啊——可事实上,贝儿却总在欺骗杰森。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甩下,自顾自的做出决定,自顾自的自我审视、自我惩罚。
    因此这些年来杰森也会思考:他对贝儿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呢?
    是朋友吗?是伙伴吗?是共犯吗?——以上种钟已够复杂,可事实却是,他们的关系却远比那更复杂难明,根本纠缠不清。
    可在这漫长的思考中,一个词语,一种苗头却自杰森心底冒出。
    ……那是个俗到不能再俗,说出来都嫌可笑的单词。
    但时不时的,杰森他就是会这样想。
    又或者说,他的确希望他们的关系变成这样。
    “我什么都不想要,贝儿。”
    于是青年英雄如此笃定的说道。他冷蓝色的眼睛一片赤诚,像是一匹神秘又威严的雄鹿。
    “又或者说,我的诉求非常简单,我只需要你好好活着,我只想见证你好好的。”
    可与他纯洁的话语正相对的,却是他心中那炽热到可笑的想法。
    那个词是“伴侣”。
    灵魂伴侣。
    杰森希望自己能当贝儿的灵魂伴侣。
    即使这意味着要约束一匹不可能被约束的野兽,即使这意味着他或许要放下眼前的一些,甚至是自己已决定为之献出生命的理想。
    可他的确想。
    他的确觉得,或许该有这么一个人,愿意把贝儿看的比什么事都重。甚至远超正义,远超公正,远超理想……
    而他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他自己。
    贝儿,这个卑劣的、惯性作弊、好似永远都学不会尊重的坏女孩——她读着杰森的心,受那炽热的火光惊慑,陷入了更为狂乱的迷茫。
    好一阵,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隐约有一股血味自她喉间游荡,那或许是因为弗莱迪她咬下了自己拟态而出的舌尖,令鲜血与痛楚一同流淌。
    她或许是疯了。
    一种奇妙的、庞大到恐怖的饱腹感——令她手脚发热。她,
    她突然,突然,突然变得很想落泪。
    即使她的泪腺就只是拟态与伪装。即使这根本毫无意义——她也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落泪。
    ……她不明白。
    不明白为何自己也会被谁真的看穿。不明白潜藏在心底的渴求为何会被突然实现?
    那些理智的思考、那些冷漠的想法好似都被一阵暖风吹了个一干二净。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彷徨的女孩,正努力的假扮人类,因此在此时此刻能做的就只有将自己缩起来,然后虚伪的失声痛哭。
    好在,她并未那般失态。
    这只愚笨的熊终于弄懂了自己近日来究竟为何如此不安。也明白了脑内那股久违了的患得患失究竟来自何方。
    她需要被谁所爱。需要被谁清楚的看见、被谁清楚地放到心上。
    其实她一直清楚那个能够实现自己愿望的人是谁。但她太蠢了,她不确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敢不敢要。
    ——而现在,那个即使被她推开了一次,也还是追了上来的小鸟,他还是站到了她跟前,将心献给了她。
    因此这只笨熊也只好强撑着自己的脖子抬起了脑袋。用一种真实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倔强望着那个乐于爱她的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