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旦行动,他又怕她的反应是自己难以接受的。左右为难之下,他都快成了精神分裂者。
    但今天在云容坊的事,给了他一点点的希望,感觉她好像有点改变了,这对他是种鼓舞,他希望不是自己会错了意。
    「你一直都是这样子,自己一个人吗?」忍不住对她的好奇,梁时寅开始发问,不甘于只是看到这么表面的她,他希望能多了解她一点,多靠近她一点。
    而后,由陌生人到熟识,由朋友变情人,这是他能接近她,将她留在身边的唯一途径。
    「大部分。」
    「你自己一个人住?」
    「没错。」
    「没有其他家人吗?」
    「你在做身家调查吗?这也是走秀的要素?」停下进食的动作,原想看向他的程凤书,在视线交会的那一刻很孬种的速速别开了目光。
    他最近老是拿那种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不像以前那样温和没脾气,现在的目光看起来比较像……像什么呢?她并不了解,只是觉得窘,只觉得陌生得令她想逃。
    「不,我只是单纯的想多知道一点你的事,以朋友的立场。」他说了谎,但这是除去她心防的唯一方法。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朋友了?」她挑着眉,心底却并不排斥这种说法。
    毕竟自己都坐在这儿和他一起吃饭了,称不上是陌生人。
    「大概是我泼了你一身冰咖啡的时候开始的吧。」
    梁时寅朝她调皮的眨眨眼,程凤书被他的言语和表情逗得笑了出来。
    梁时寅终于明白什么叫作「让雷劈中」的感觉,因为他现在可以感觉强大的电流由头顶劈下,直窜脚底,让他无法思考。
    「见鬼了啊你?」程凤书瞪着呆愣的他。
    「没事,我只是讶异,原来淋你冰咖啡就能让你笑了。」梁时寅一脸的恍然大悟,心里却将她大笑的活泼模样给牢牢记住。
    「我不这么认为。」收起笑,程凤书再度端出冷脸。「如果你敢再泼我一身冰咖啡,我绝对会……」等等,他怕些什么呢?
    「你绝对会怎么样?」梁时寅期待着她的威胁。
    平常不威胁人的程凤书,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我?骂我?报警捉我?还是回泼我一身冰咖啡?」梁时寅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提供她点子,却被她一一摇头拒绝。
    「我就……」想了想,她放弃了。「顶多就是不甩你这个人吧。」
    自己唯一的反应,大概就是如此吧,她这种个性也做不来什么实质的报复行为。
    程凤书却没想到,她这种反应,却是梁时寅心中的最大恐惧,但是他隐藏得很好,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也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
    「那我会小心不再犯的,顶多……还有别种饮料嘛。」
    「你想太多了。」程凤书翻了个白眼表示这答案的无聊程度。「真看不出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
    难得她会提到她眼中的自己,梁时寅勉强的打起精神,暂时不去理会方才她那句「不甩你这个人」。
    程凤书心中一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不吃就走人了。」
    「等一下。」
    梁时寅伸出手按住了又想逃的梁凤书,有一种不问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的决心」。
    「到底是哪种人?」
    「力气很大的人。」
    被按住的手有些痛,程凤书不悦的看着他,眼底是满满的指控,不敢相信一直以来都没啥脾气的人会突然下这种「重手」。
    是哪种人很重要吗?这个问题他自己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何必一定要问她。
    注意到自己施力不当,梁时寅放松了力道,反握住她的手。
    「抱歉,我只是……」他沉默了,要怎么对她说呢?说自己对她的感情已到了患得患失的地步,还是说他喜欢她所以很在意她的看法?
    说出来她只会跑得更快吧,他怎么能说。
    「只是一时失控?」程凤书反过来帮他。「你是怎么了?你自己不了解你自己吗?为什么非要问我你是哪种人?」
    这种行为……不太像他。
    不太像他?自己何时变得一副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了?
    「因为,你的答案对我而言很重要。」凝视着她,他终于忍不住的说出心里话,只希望她能慢慢体会自己的一片真心。
    「你真的不知道自已是什么样的人?」程凤书报以另一种角度的关心,完全想偏了。
    「不,我只是在意旁人的目光罢了。」忍不住的叹着气,梁时寅努力的让自己看来开朗一些,只是他想效果不会太好,毕竟他现在的心情很低落。
    「别人的目光算什么!」出乎他意料的,程凤书的神色突地再认真不过,她的粉唇微微上翘,一脸嘲讽的表情。
    梁时寅目光一闪,觉得她说这句话的神情相当的特别,似乎这句话背后有着什么深意似的。
    「你的意思是?」
    大好良机不可失,他这个越挫越勇的男人挥别了方才的失落感,立刻涌起另一股希望。也许,这一次真的是好机会。
    程凤书看了他一 眼。「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难得有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再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后,程凤书这才开口。
    「我以前就是个很在意旁人目光的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就想起了好遥远的从前,那个早已快遗忘了的过去,又在他的疑问中重新浮现。程凤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起以前,也许只是为了想让他别犯和自己相同的错误吧。虽然……他看起来应该不会。
    「我很在乎旁人的想法,努力的过得像『正常人』一样,和其他人一起讨论一些言不及义的话题、看一些枯燥乏味的书,每天浑浑噩噩的过,只是一味的迎合别人,就怕别人用看怪物的眼光看我。」
    怪物?梁时寅很难将这个词套到她身上,不知道她口中的旁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只是这时候的她,那抹脆弱是他所不熟悉的,他有点担心的看着她,并考虑着是不是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很想知道她的事,但却又见不得她伤心……
    「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问话,梁时寅愣了一下。
    「我觉得你长得很漂亮。」他诚心诚意的说。「你有一种让人想接近的特质。」
    「是吗?」程凤书一脸不信。「我这么说吧,我长得不差、小时候住过国外,因此当时回国来就学时,遭遇到的排挤不是三言二语可以说得完的,而天真的我一直努力的想打进同学的交际圈之中,却跌跌撞撞的找不到路。」她看向他。「你能够理解吗?像我这样背景的人,动不动就会被说成是骄傲、目中无人、难相处的人,而我最恨的就是这样。」
    梁时寅看着她脸上淡淡的哀愁,知道那些际遇肯定让她的童年蒙上了阴影。
    「其实,最残酷的就是朋友的恶意批评了。」停了许久,她再度开口,语气是相当明显的故作轻松。「你没有说不的权利,你没有和其他人抱持着不同想法的资格,你只能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只要稍微有点自己的意见,旁人不留情的评语就来了,说你难相处、骄纵,说你难搞。搞了半天,你只能是一个无条件配合其他人的玩偶。」
    梁时寅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感觉到她的小手泛着凉意,他温柔的将它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
    「那些,都不是真正的朋友。」他安慰她。「真正的朋友是会互相体谅、互相沟通的。」
    「但是,我只有那种朋友。」她耸肩,一脸的莫可奈何,让人看了好心疼。 「在努力的讨好后,我真的觉得好累,难道我就只能做个没意见的好人吗?可是我一点也不快乐。所以,在他们最后一次对我的无理批评后,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这么委屈自己,我要过自己的生活,我不要再在意旁人的言语、批评,不要再在意他们的目光,我要做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