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笨,都忘了还可以用吹风机。”
    程昔朝他笑了笑,帮他展了展衣领: “不笨,意外太多,大家都会遇到。慌张也是在所难免。”
    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苏衡思只觉得这个人好温柔好温柔。
    苏衡思在这场秀之后签约了公司,开始按照公司的定位慢慢发展,改变自己的形象。几乎每场程昔会去的秀,他都会争取机会参加。
    最后他也终于当上A级模特走领场位置的时候,他发现程昔不认识他。
    只是还没鼓起勇气主动和他交朋友的时候,程昔出事,退圈转行。
    程昔本来是安安静静在角落改商战的剧本的,严随和封黎的感情线他准备压下去一点,把控制欲和占有欲突出一下。
    后期再加个欣赏季思昭的才华,两人似敌非友继续对抗。
    大家对帅哥都会宽容些的,行事磊落大致会是一个反派最能吸粉的点。
    还没把新剧情线圆回来,一抬头这烦人精又杵在了他面前。
    “你不去看我拍戏吗?”苏衡思别别扭扭的问他。
    程昔:?
    他有些奇怪: “我看你拍戏,为什么?”
    “看我走秀。”
    程昔低下头继续写写划划,说道: “在赶下午的剧本,没时间。”
    “看看吧,程昔。我……一直在训练的,没放弃过。”
    程昔听他语气里竟然隐隐有请求的意思,一时不知道又是怎么了。这个人奇奇怪怪的,一天天几副面孔让他弄不懂。
    他抬头看向了苏衡思,看他紧紧抿着唇的紧张样子,像是要让他验收作业一样。
    “好,看一场。”
    苏衡思是很有气质的人,当初他还是模特的时候国内就一直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对比,两个人名字经常挂在一起。
    观众要后期换场景拍完p过来,所以拍摄棚里只有孤零零的T台,几束巨大的灯光打在台前交叉处。
    程昔就这样看着苏衡思一步步的从昏暗的灯光里走到了他面前。
    台上的人自信从容,好像发着光一样。
    这就是舞台的魅力。站在上面就是焦点,来来去去只留下机器疯狂捕捉画面的声音。
    程昔没看完,苏衡思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改剧本改剧本改剧本,去改剧本。
    苏衡思拍完一场戏下来见程昔又不在这里,又急又气。他没理叫住他的人,径直去程昔小桌子那边找人,果然在那里。
    只是看到他之后气也消了一半。
    苏衡思调整气息恢复平静走了过去问他: “你看了吗?”
    牛皮糖又来了。
    程昔有些无奈的抬头: “我真的看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了。我早改完早下班,是不用陪跑你们拍戏的。”
    苏衡思不在乎他说什么,只问他: “羡慕吗?”
    羡慕吗?
    程昔顿了一下之后摇头,低头改剧本,随意说道: “不羡慕。”
    苏衡思听见这话有些不相信,在程昔身边站了很久之后,像是放弃了一样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程昔察觉到这烦人精终于离开之后也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不羡慕。
    严隋再回来是七天后,这次依旧是随意的宽松卫衣和松松软软的头发。程昔去导演棚里商量完回来就看见这人坐在自己的折迭椅上朝自己傻笑着招手。
    程昔上前按了按他头顶翘起的头发问道: “总裁的发胶呢?”
    “成功人士的标志是给外人看的。”严隋抬头看他, “软软的脑壳给你看。”
    程昔被他逗笑,又假凶着按了按他的脑袋。
    “能走吗?”
    “可以。”
    严隋起身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朝程昔伸出手: “要牵吗?”
    程昔把手放进了他手心里。
    剧组的投资人统共来过两次片场,都是来接编剧去吃饭的。工作人员们结合着第一次见面的餐桌上程昔自然的走到严总身边坐下,再到后来两人聊天时大家打不断的那种气氛,纷纷编起了小故事。
    什么国际名模因伤转行,贵公子不离不弃;老总初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投资男朋友写的剧;
    总之四个字:恩爱,般配。
    苏衡思自然也看到了严总穿着普通的休闲衣服过来等程昔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只能是恋爱不会是别的。
    算了,他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
    严隋是早上下飞机后回家换了衣服才过来的,这次出差顺利的很,还见了医生又聊了聊程昔的情况,得到了非常乐观的答案。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小餐厅吃了意面,严隋不想让他有压力,觉得自己在逼他选择,就没有说自己见过医生的事情。
    反倒是程昔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我们组的主演,以前也是个模特。今天他在台上走秀,我有一瞬间觉得是我自己站在那上面。”程昔嘴里咬着一根很细的吸管,手臂放在桌子上,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那……你还想走秀吗?”严隋试探着问。
    程昔没回答,赌气一样说道: “不想,现在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
    “嗯,现在其实也很不错。但想继续走秀也不是真的不能做到,而且就算是复建也有时间写写剧本的。”严隋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的无所谓一点。
    程昔这顿饭吃的郁闷极了,严隋下午要回公司,也就没在剧组陪他。
    程昔回到剧组的时候看到自己桌子上有个相册夹,他本来以为是别人的东西,走近之后才发现封面是自己。
    这是什么?
    他拿起来翻开,每一张都是他在舞台上走秀的图片。
    这些照片他全都见过,是各大杂志媒体发出去的,有些他觉得拍的不错的还会保存下来。
    这是谁给他的?程昔环视了一周也没看到有人在看这边。
    他坐下仔细翻看了起来。
    每一张照片背后其实都有一段舞台故事。这种活动向来盛大又庄重,很难会忘记任何一场。
    也很难忘记任何一场上的每一个自己。
    可是他现在成了得过且过的懦夫。
    这时候严隋发来了信息。
    【看到公司一个员工的计算机壁纸是你,好帅。】
    严隋发过来了一张图片,照片里空着的工位上计算机亮着屏幕,壁纸确实是他。
    那是他腿受伤之后拍的唯一一组平面图,本来以为是另一种事业,可谁知道每一个媒体发这些图的时候都会提他腿伤的事情,反而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图上。
    他不想听着大家或真或假的一句可惜,太苍白太讽刺。
    他没回复严隋的信息,强迫自己拿起了笔,可是怎么都看不进去眼前的字。书里的人生,别人的人生都和自己无关,只有自己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
    过了一会儿之后,程昔打电话给严隋,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严隋,我……想做手术。”
    严隋笑了笑,仿佛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说道: “好,我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一起枯燥。”
    去见医生的时间安排在十五天后,因为剧组在这之后除了推翻重拍基本上也不会再有别的事情了,程昔可以放心的偶尔失去联系。
    在去往目的地的飞机上,严隋坐在他旁边和他牵着手睡觉。
    程昔没睡,侧着头看严隋眼底的暗色,昭示着这个人这段时间的疲惫和辛苦。
    突然间,他觉得头脑发胀,有一股恍惚感袭来,像是要把他从身体里抽离一样。
    程昔直觉这场馈赠一样的梦应该是要醒了。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程昔凑过去轻轻的吻上了眼前人的嘴唇。
    小严总,可能要说再见了。
    —
    病床上,程昔终于睁开了眼睛,严随满是胡茬的脸出现在面前,神色焦急。
    “宝宝,终于醒了。”
    程昔抬手遮住刺眼的亮光,从指缝里隐约看到了严随的轮廓,用沙哑的嗓音平静说道: “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