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点头道:“说到底,就是我出身的问题,令他们不信任我。”
    接着向刘穆之道:“先生有何解决的办法?”
    刘穆之拈须微笑道:“政治的事,必须以政治手腕解决。首先我们要令建康高门晓得我们是尊重他们的,这种事不能只凭空口白话,而是要有实际的行动,以安定他们的心。”
    魏泳之道:“我们让原本的文武百官,人人得复职留任,不就成了吗?”
    刘穆之胸有成竹的道:“新人事,自然有新的作风,如果一切如旧,会令建康高门看不起我们,认为统领只是个不懂政事的粗人。何况高门中亦不乏支持我们的人,像王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刘毅听得心中佩服,问道:“先生有何良策呢?”
    刘穆之微笑道:“首先统领大人绝不可以像桓玄般把要职高位尽揽己身,还要把最高的职位让出来,只要把兵权牢牢掌握在手襄,其它一切便无关痛痒。”
    何无忌拍腿道:“好计!”
    王弘忧心仲仲的道:“可是现在建康高门最害怕的事,是统领和他们算账。”
    刘毅熟知建康高门的情况,颔首同意。魏泳之却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有什么账好算的?”
    王弘道:“桓玄在时,投向桓玄者大不乏人,他们大部分人都受到李淑庄的影响。到李淑庄忽然离开,他们已是骑虎难下,悔不当初。”
    刘穆之欣然道:“这个更易解决,我们便来个一石二鸟之计,就把桓玄最重用的人,提拔到刚才我提出的位置,如此建康高门的猜疑,将会云散烟消。”
    目光投往刘裕,看他的决定。
    刘裕问王弘道:“这个人是谁呢?”
    王弘精神大振,道:“这个人肯定是我堂兄王谧,自统领入城后,他便躲在家中,怕给统领拿去斩首示众。”
    刘裕又问刘穆之,道:“该给他个什么官位才好?”
    刘穆之心中一阵激动,他渴望的事、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就是有机会得遇明君,以展胸中的才能抱负。他毫不犹豫把想好了的计划奉上,恭敬的道:“我们便借皇上之名,任命王谧为侍中,兼领司徒和扬州刺史,再由他和朝廷众官商议,以决定其它人的任命。如此将可尽释建康高门的疑虑。”
    王弘大喜道:“堂兄今回是因祸得福,必会好好为统领效力,论官位,他要比以前的安公掌更大的权力。”
    刘毅道:“但我们必须先予你堂兄任命的指示,才不会出岔子。”
    王弘道:“这方面绝没有问题,请统领大人赐示。”
    刘裕摊手道:“我可以有什么意见呢?这方面你问的人该是刘先生而非刘统领。”
    众皆失笑,气氛倏地轻松起来,在刘穆之的计谋下,最难解决的事已迎刃而解。
    刘穆之从怀内掏出函卷,趋前双手奉予刘裕道:“这是我在江乘起草的人事任命,请统领大人过目。”
    刘裕用神看了他一眼,方接在手,展卷细阅。
    王弘讶道:“刘先生难道早在江乘之时,已能预见今天的情况?”
    何无忌等无不露出留心聆听的神色。
    刘穆之谦虚的道:“那时我军气势如虹,又得明帅猛将指挥,大局已定,故而我能猜出个大概。”
    这番话同时捧了何无忌、刘毅和魏泳之,三人登时对他好感遽增。
    刘裕欣然演出卷上的任命道:“刘毅当青州刺史,何无忌当琅玡郡内史,魏泳之当豫州刺史,三位可有异议?”
    三人同时喜出望外,因为三个职位均是能独当一面的地方首长,总揽当地的军政大权,连忙齐声谢恩。
    刘裕心忖只差未唤三人作卿家,但手上的权力与皇帝老子没有任何分别。
    唉!他不由又想起谢钟秀,忙把噬心的情绪硬压下去。
    这并不是悲伤的时刻,战事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俟稳住了建康,追杀桓玄的大计将全面展开。
    刘裕道:“这处我却不大明白,刘先生在我的名字下写上扬州刺史,但又以朱砂批了个“辞”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弘也奇道:“刘先生刚才不是说由我堂兄兼领扬州刺史一职吗?”
    刘穆之解释道:“这是一个姿态,以表明统领并没有总揽大权的野心,先由人提出,然后由统领推掉,现在这个推举统领的人,非令堂兄王谧莫属。”
    刘裕赞叹道:“如此手段,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不过我的官街却有好一大串,首先是“使持节”,然后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拜八州诸军事兼徐州刺史,似乎仍表现出我的野心。”
    王弘笑道:“只是名实相符吧!由统领都督八州军事,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统领正是最高统帅,谁敢说半句话?”
    刘穆之道:“稳定了朝政后,便可由王谧和大臣商讨,选出德高望重的人,往寻阳把皇上迎返建康,如此建康将再没有人怀疑统领有不轨企图。”
    刘裕叹道:“服哩!一切照刘先生的办法去做。”
    王弘兴奋得跳起来,道:“我现在立即去找堂兄,再派人敲锣打鼓用八人大桥把他抬进宫内去,途上会向他解释什么叫江湖义气,统领绝不是像桓玄般朝意夕改,反复难靠的卑鄙之徒。”
    卷四十三 第四章 揭露真相
    纪千千微仅可闻的声音在心灵至深处传来,呼唤道:“燕郎!燕郎!你在哪里?”
    漫长的苦候终于过去,所有焦虑、忧思、惦念,牵肠挂肚的愁结,化作心弦震荡的惊喜。燕飞闭上眼睛,纪千千的玉容在心灵的空间逐渐浮现,应道:“我正在赶赴边荒的途上,千千在哪里呢?”
    纪千千秀眸射出恐惧的神色,道:“我不知道身在何方。离开荣阳后,我们一直在赶路,沿途都有房舍可以住宿,但大家都要挤在一块儿,令我没法进入与燕郎作心灵传信的境界,更感到心力交瘁。现在终于停歇下来了,这里是山区,共有百多间房子,储存了大量生火取暖的木材。燕郎呵!千千真的很害怕,慕容垂又在玩他误敌、惑敌后再以奇兵取胜的手段。”
    燕飞道:“今回我们得千千指点,早有提防,慕容垂的手段再不灵光哩!千千现在心灵的力量很弱,不宜妄用心力。不用害怕,很快我们便会再次相聚,一切苦难都会成为过去。千千务要保持乎和的心境,心无罣碍,元神方可重新强大起来,与我再在心灵内作最亲密的接触。”
    纪千千的花容现出欢喜安心的神色,道:“明白哩!燕郎别了!”
    此时屠奉三的声音传人耳内道:“到哩!”
    燕飞睁开双目,感觉焕然一新。
    上弦明月,升上柬面天际,水一般的清光,照亮了大江的两岸,夜空诡秘迷人。
    宋悲风和屠奉三都目不转睛地打量燕飞,显然感到他异常之处。
    小艇抵达大江北岸。
    宋悲风双目射出深刻的感情,道:“我们相交的日子虽短,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废话我不说了,我亦深信这世上没有事能难倒燕飞和屠奉三。请哩!”
    两人轮流探手和宋悲风相握,想起以往肝胆相照、同生共死的历历往事,而此处一别,可能再没有相见之日,以燕飞的洒脱、屠奉三的冷傲,亦不由泛起离情别绪。
    宋悲风垂首道:“请代宋悲风向千千小姐和诗姑娘问好!”
    燕飞答应一声,领先投往北岸。
    屠奉三道:“多谢宋大哥以身作教,令我茅塞顿开。”
    说罢这才随燕飞去了。
    两人立在岸旁,目送宋悲风人艇远去,对岸万家灯火,正是南方最伟大的城市建康。
    屠奉三摇头叹道:“我像刚发了一场大梦,到此刻方醒觉过来,但仍有点不真实的古怪感觉。”
    燕飞大有同感。事实在掌握仙门之秘后,他对人间世的看法已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屠奉三的感触并不是没有原由的,生命本身确实具有梦幻般的特质,只在某些时刻,我们才会全情投入,忘掉了过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