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年面?无表情, 只淡声反问了一句话。
“我五岁到现在, 整整十六年的?时间, 你有为他盖过一次被子?吗?”
宋淮少有的?沉默。
宋祈年声音平淡。
“十六年里, 你喊过他几声爸爸?”
“你来看过他几次?”
“如果没有那份股权,你还会管他的?死活吗?”
“没有,”宋祈年淡声,“你也不会。”
“宋淮是宋家的?掌权人,他只看重他自己?, 老子?儿子?妻子?, 谁都?无所谓。”
宋淮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昔日?不过才他大腿高的?少年,如今已长得落拓不羁。
他沉声:“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老爷子?手里的?另一部分股权吗?”宋祈年举起手里的?一份文件, “我给你。”
他漫不经心地?一扔, 文件“啪”地?一声甩在宋淮的?脚下。
他决绝、不在意的?姿态, 在宋淮和宋家人眼里无比陌生, 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宋老爷子?离开了?,宋家再没有一丝能牵绊住宋祈年的?东西,所以?他什么都?不在乎地?撕扯开压制他多年的?束缚,彻底地?割裂。
“股权是你的?了?, 宋家也是你的?了?, 宋祈年这个名字从此在宋家消失,在继承权的?合同上抹除。”
宋淮眼底泛起一丝震惊。
他仿佛预料到, 他唯一的?血脉将?会说出什么。
宋祈年缓缓,低声,坚定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
“——以?后我们不再是父子?关?系了?。”
少年背影坚决,步伐稳重,一步一步离开了?宋家老宅。
宋祈年离开前,带走了?宋慵山的?骨灰盒。
至于他为什么放弃宋家,跟宋淮断绝父子?关?系,没有谁知道。
直到很多年以?后,许柚问起来,当年在医院里宋老爷子?带着呼吸罩跟宋祈年说话,到底说了?些什么。
宋祈年才告诉她。
那时候,白发苍苍的?老人其实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早点追到那女孩儿。”
第二句是,“离开宋家吧,自己?去成一个家,把爷爷也带走,爷爷也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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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时间里,许柚除了?上课,多半都?在宋祈年的?公寓里。
她在沙发上放电影看,宋祈年在书房。
互不干扰。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天,直到晚上,许柚发消息跟室友说今晚还是回去的?晚一点,继续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昏昏沉沉地?要入睡时,身上盖了?一件毛毯。
她惺忪着睡眼,“你忙完了??”
“嗯,”宋祈年见她醒了?,“送你回去?”
“才九点半,再过会儿吧,你饿
吗?”许柚站起身,活动?活动?酸疼的?脖子?。
“还行。”宋祈年抬手,替许柚揉着颈后的?那片皮肤,“是这里?”
许柚瑟缩了?下脖子?,退了?退,“痒。”
“落枕了??”
“没,刚刚歪久了?不舒服。”许柚理理困皱的?衣服,起身,朝厨房走去,“家里没有新鲜的?菜了?,只有一袋速冻饺子?,我下碗饺子?给你吃吧。”
许柚厨艺一般,很一般,一碗饺子?煮的?太烂,饺子?皮破了?,里面?的?陷全?露了?出来。一锅煮烂的?饺子?实在看上去没什么食欲,她有些窘,“我不太会……要不点一份外卖?”
宋祈年神色倦怠,摆手,笑了?下,“不用,挺好的?。”
宋祈年没什么食欲,一碗饺子?吃得食不知味,吃完后,假眉三道地?点评:“比上次进步很多,辛苦许同学了?。”
许柚怀疑,“有吗?”
“有。”宋祈年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敲了?下见底的?碗,汤都?没了?,示意要是不好吃,他也不能吃光。
他拿起碗筷,“我去洗碗。”
许柚看他走进厨房,在原地?安静了?会儿。
她的?厨艺是个什么糟糕水平,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宋祈年多半是不想打击她。不过看他吃完了?,许柚稍稍放下心来,这几天他都?没好好吃过东西。
水流淅淅沥沥地?落下。
宋祈年生的?高,洗碗时头低下来,背脊稍弯,修长的?手指摩擦着白净的?瓷面?,像是苍竹和白玉。
从后面?遥遥望着,背影比以?前更加孤独,像是骨子?里透出的?孤单,让人有些心疼。
许柚没法儿看这样的?宋祈年。
他可以?是张扬肆意的?,可以?是冷淡骄矜的?,也可以?是服软求和的?,而不该是这样像被抛弃,孤零零的?。
许柚悄声上前,目光扫过冒着凉气的?冷水,把水温调向中度,“不冷吗,怎么不用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