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鱼要冒眼泪的冲动也缓了不少,他坐在床边,紧绷着小脸,捧着江饮冬抹了药水的胳膊不吭声。
    江饮冬觉着好笑,挑眉道,“想说就说,老是举着我手不累?”
    魏鱼一听就炸了,“你还想着我手累不了这种屁大点事?要是砸你脑袋上命都没了你还怎么想?!”
    “嘘。”江饮冬捏住他抿成一条线的嘴皮子,“咒我?”
    魏鱼气焰登时消了,嘴唇动了动,江饮冬松手,听他委屈又小声,“护着我就算了,还要那几瓶破玩意作甚。”
    江饮冬:“那扔了吧,惹小鱼生气了。”
    往床铺上重重一拍,“你千辛万苦弄回来的,扔什么扔!”
    江饮冬:“……那留着。”
    他把手臂伸到魏鱼脸前,“让它少疼点。”
    魏鱼立即举到唇边,认真呼呼了好几下,抬眼问,“好些吗?”
    江饮冬:“不够,要挨着才行。”
    怎样挨着不言而喻。
    魏鱼耳根子发烫,对着伤处啵啵了两下,又问了句。
    江饮冬点头,“有效,不怎么疼了。”
    魏鱼双颊都热了起来。
    气氛缓和了一会,魏鱼小嘴却停不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他给江饮冬好好说教了一番,念叨了一套生命安全大过任何身外之物的道理。
    “我有点渴了。”江饮冬说。
    魏鱼嘴上刹住闸,去桌边倒了杯水,觉得自己也有点嘴干,连着倒了两杯咕吨喝下肚后,端着杯子送到江饮冬嘴边。
    江饮冬瞧他伺候人上瘾,也没提醒他自己就是磕碰了下,而不是断了两条胳膊。
    晚上两人规整地合衣而眠,睡前魏鱼翻了个身背对这江饮冬,自以为隐蔽地对墙叹了口气。
    江饮冬在夜色中倏地睁眼,这鱼把他当成一碰就碎的小瓷人了?
    胳膊上那点子伤,明个消肿后天印子指不定都没了,怎的让他操心的夜里睡不着?
    江饮冬侧身,往里靠了靠,魏鱼听见动静,也跟着往墙边挪了下。
    “……”
    虽然睡前说好了不扒拉着他,以防压到伤胳膊,但也不至于这般谨慎……
    不像避他伤口,像躲着他怕被吃一样。
    江饮冬长臂一伸搭上魏鱼的腰,装作睡着不老实将人抱住,魏鱼却没预想中的僵硬反应,反而顺势往他怀里拱了拱,寻了舒服的姿势。
    江饮冬:“……”
    罢了。
    鱼儿的心思非寻常人能猜。
    然而,次日晚上,江饮冬晓得了昨夜魏鱼对墙叹气的原因。
    卧房内亮着烛火,江饮冬越过门槛,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酒气,他眉头蹙起。
    绕过屏风来到床边,床上鼓了个大包,江饮冬掀开被子,见着眼前的场景,喉咙蓦地紧了紧。
    藏在被窝里的,是一条墨蓝尾巴的妖冶人鱼,上半身披着半露不露的红纱,白瓷般的肌肤若隐若现,掩在红纱底下,朦胧绮丽。
    他面上微霞,眸里全是水光,鱼尾鳞片细腻盈亮,摆出勾人的弧度,尾巴尖尖朝着床边探来,宛若一条被人驯养的乖巧柔顺,讨人怜爱的人鱼。
    “说话呀,”魏鱼碰了酒,但只有一点热意,这点热意却能帮着他,幻化出更完美漂亮的尾巴,那尾尖贴上江饮冬的腿,挠了两下,“好不好看?”
    江饮冬呼吸重了些,沉沉应了声。
    而后,贴上那片饱满水润的唇瓣。
    不一会,床榻上的人鱼呼呼大喘着气,皮肤透着薄红。
    该转移阵地了。
    缩在汉子怀里被抱走前,白玉细胳膊软软往枕头边上指,“润润膏……别忘记带上。”
    江饮冬:“……”
    他抱着鱼躬身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盒新的。
    昨夜就是愁这玩意没用上吧。
    让他憋了一整天,倒是自己的失责。
    池外的青石地板被迸溅出来的水花泼了一遍又一遍,浴池的温水冷了又冷,池中人终于上岸,依旧是来时的姿势,结实有力的臂弯托着软成水的人儿。
    --
    魏鱼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在深海漫无目的地游动,游的很累,尤其是他那条美丽无比的大尾巴,摇摆起来失了力气,怎么都逃脱不掉迎面而来的漩涡。
    那漩涡幽深凶险,瞧一眼就危险十足,还没靠近,都觉着能把弱小的鱼儿给吸进去。
    他终是难逃深海漩涡,被吞吃入腹时晕头转向,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好久之后才被吐了出来。
    可没游多久,他又遇见了那狡诈的家伙,周而复始……
    魏鱼心里有了阴影,他大叫了声“江冬子”!
    身边立即出现了回应,一只温厚的手掌握住他的,猛然带他逃离吃人还吐骨头的深海。
    一睁眼,魏鱼瞧见了江饮冬那双堪比深海还要乌黑幽深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