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乐观坚强的个性几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不断回忆和反刍的力气。若说有什幺是让她活下去的信念,大约只有张苍骅死在她面前,她才能够含笑的跟着子宜走。
    但是,张苍骅这样的有耐性。她几乎画完了整本“魔忒儿”,张苍骅还没有出现,而两个月过去了。
    原本警戒着的莫家部属也已撤离,连深雪都怀疑他已经逃到国外去。
    只是,他们都错了。
    他不但来了,还按电铃才进来的。丹瑜一言不发的打开门。
    “好久不见了,今天实在好冷。”他欢快的打招呼,“近来好吗?”像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还好。”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声音生涩。
    “最近你都不出门,做些什幺消遣?”他搓着手,“还是画画?”
    她把魔忒儿拿出来,“就画了这个。”
    “啊!真漂亮,就像是子宜重生了一样……”他一面惊叹着,一面翻阅整本漫画的原稿。“现在我也觉得杀死子宜实在太可惜了。”
    丹瑜微微的笑了笑。原本娇嫩的小白花,现在却有种凄艳的美感。苍骅欣赏着,在那样冷漠的小脸上展现一种冰封的微笑,那种微笑居然和子宜相似。
    子宜死了。没有子嗣的他,却意外的将神情遗传给丹瑜,现在她的脸上也出现那种艳光。
    “嫁给我如何?丹瑜。”
    他贪婪渴求的眼光,像是渴求玩具的小孩,“我最清楚子宜的美和你的娇嫩。现在你已经是子宜的唯一继承人了……我是说那种魔性得有点残酷的美。我们生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可以取名叫做子宜。你看,生命宛如长河,我们不过是当中的基因传递者。我现在是唯一的莫家人了……只有我才能让莫子宜回到人间。”
    “子宜的父亲本姓吴。”
    丹瑜凄迷的笑,“他和你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谁也无法让子宜重回人间。死亡就是死亡,没有什幺讨价还价的空间。至于嫁给你这个问题……你若娶我,就是招死神进门了。你随时要担心枕畔有个人时时刻刻想要你的命。”
    “我不担心这个。”
    他含笑,丹瑜觉得他的疯狂越来越剧烈。“你是我的精灵公主呀。我充满罪恶的生命需要你为我净化。”
    他热切的看着她,“你可以的。你想杀我?再也没有比枕畔更容易动我的机会了。妳好好想想,想想。我不怕死,但是怕得不到妳。”
    没错,他这样的渴求这个单弱的小女人。只有她才看得出他的不快乐,他的茫然和疯狂。丹瑜为他画的素描,他慎重的框了起来,越看越了解自己,也越渴望她。
    这世界只有她了解自己。现在她恨自己,又怎样?他可以花一生来感动她,用世界上一切的美丽供养她,直到她放弃仇恨……过程就值得满足。
    “我换件衣服,化个妆,然后回答你,好吗?”丹瑜站起来。
    “不要逃走,丹瑜。”他温柔怜爱的看着她,“深雪那笨蛋带着莫家那些叛逆正在四处搜捕我,却已经从这里撤退了。这栋大楼全都是我的人了,你的电话恐怕不通了。”
    “若是害怕,我不会独居在这里。”她垂下眼帘,“是的,我在等你。”
    她换上子宜那天撕破下襬的礼服,几个无法睡眠的夜里,她一针一线的将礼服改成她能穿的尺寸。她看着镜子,慢慢的在自己脸上化妆。
    子宜,回来。我在等你回来。她在自己脸上化着浓重的妆,一点一滴的重视子宜的艳光。给我力量,这战斗的妆,我们重逢的日子不远了。
    她多幺怀念那安静互相陪伴的生活。她几乎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包括自己的生命,只求能够再见到子宜,看见他静静的坐在客厅里看书,抬头看她的时候,脸孔放出灿烂柔和的光。
    一切都将结束了。
    每夜每夜,丹瑜都在恶梦里醒来。突突狂跳的心脏让她晕眩,子宜倒下的身影不断的在她眼前回放。眼中已经流不出任何泪水。
    她赤着脚,打开窗帘。中天悬明月……冰冷的月光让她纷乱的情绪稍微镇静下来,万物安息,沉静的夜祥和而安静。
    子宜会在哪里?她翘首看着天上模糊的星星,月亮西沈,星星像是夜之泪,闪亮着凄怆。
    一切都只是恶梦吧?根本什幺都没发生,只是一场恶梦。她哭醒以后,子宜会温柔的坐在她床前,轻轻挪开她遮着脸的手,告诉她,一切都没事的……
    挪开手,冷冰冰的现实袭上来。像是被扼紧了喉咙。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她打开房门,端严肃穆的走出去。美丽的眼睛和冷然的神情,俨然是小了一号的魔忒儿子宜。
    “我回答你的请求。”
    她拔出枪,随着火药硝烟,“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苦练许久的枪法,终于正确的打中苍骅的胸膛。
    她只觉得一闪,手上的枪被夺下来,苍骅笑着扭过丹瑜的双手,“你的枪法越来越准了……我的胸口一定瘀青了。虽然有防弹衣,还是很不好受呢。”他靠着丹瑜的耳朵,“还是嫁给我吧……这样你下手的机会会多很多……”
    “你慢慢想吧,十八层地狱可以让你慢慢思考怎幺达成愿望。”
    冷冰冰的刀子无声无息的架在他脖子上,同样冰冷没有体温的声音,“放开我的妻子,快点。还是你现在就想死?”
    苍骅的脖子出现了一点点血痕,他松了手。其它人从子宜的房间一涌而上,将他的手脚铐了起来。
    丹瑜回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子宜!
    她软倒在地,惊诧的望着抱住她的人,“我回来了。”子宜脸上的冰霜渐渐的消散,“为了你,我从阴曹地府杀回来了。”
    她发出撕裂心肺的哭声,冲进他的怀里。像是要把这两个月的眼泪一起倾泻而尽。
    子宜抚着她的头发,眼眶也涌出晶莹的泪水。
    尾声
    莫家华丽严肃的楼上冒出迸迸磅磅的巨响,连客厅都听得一清二楚,在客厅的部属们看着闯过死神却闯不过未婚妻雌威的子宜,灰头土脸的跑下楼,要很努力才能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
    刚出狱的子尉和深雪面面相觑,他们两个倒是忍不住笑了。
    “怎幺,连自己女人都管不住?”子尉摇摇头,“所以我说,女人真是一种麻烦又不识大体的动物!”
    子宜没好气的打断二哥的“女人恐怖论”,“够了没?你要不要我把镜子拿来?”
    “丹瑜还在生气?”深雪微笑,他的墨镜从来没有拿下来过,“还是不听你解释?”
    “如果我愿意冒着再死一次的危险,说不定就能解释清楚。”子宜很无奈。
    “我去看看吧。”深雪要上楼,子宜赶紧拦住他,“深雪哥哥,丹瑜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威胁要开枪射杀进去的每一个人呢!”
    深雪只是笑笑,按了按他的手,“我是始作俑者,让她射两枪解气也应该,别担心我了。”
    他敲丹瑜的门,里面传出暴躁的怒吼,“莫子宜,你敢踏进房间一步,我会让你死得透彻点!”
    “是我,里见。”
    丹瑜探出头,“深雪哥哥?”
    她不太好意思的打开门,里面比核弹废墟还惊人,打破的花瓶和推倒的椅子,乱七八糟的,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深云却镇定的跨过这些东西,坐在还站着的椅子上。“听说,你生子宜的气?”
    好不容易停止眼泪的丹瑜,这下子又气哭了,“本来就是!居然骗我这幺久……我好伤心好难过……好几次都想自杀……他根本不关心我心里怎幺想的!为什幺就我不知道?!他……他根本不重视我!”
    “要他诈死,是我的主张。”深雪还是那副镇定的样子,墨镜看不出眼神,他的表情莫测高深。
    “为……为什幺?”丹瑜张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