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隔壁，就看到里面吵得不可开交。
几平米的小屋里挤了好几个人，床尾站着一个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和坐在墙角的男人吵架。
女人指着男人的鼻子骂道：“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骗钱骗到亲娘头上了。”
男人抖着翘高的二郎腿，不服气：“话别说得这么难听，这是咱妈看我穷，接济我的。”
女人瞪向坐在床上的老太太，老太太一声不吭。
男人趁机冲女人喊：“你不乐意你咋不把咱妈接你家去，装什么孝顺！”
“我家？你攥着老太太工资，你还不照顾她，你说到哪儿你都没理，我去举报你骗保障……”
满月大概听懂了，老太太有退休金，但工资卡在儿子手里，然后儿子又不想赡养老人，就塞了点钱，托关系把老太太送到了这里，结果被女儿知道了。
“小董。”满月微笑着和屋里招了招手。
小董出来，满月和他说帮老人换一下裤子，然后问他这边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他们换着做。
小董瞥了一眼屋里，抱怨道：“给奶奶洗头，我水都打好半天了，她儿子女儿吵个没完，我还没洗上呢。”
“行，我去给她洗。”满月撸胳膊挽袖子径直走进屋，没正眼看他们，高声喊了一嗓子，“别吵了！别耽误我干活，愿意吵接回家吵！”
一听要撵老人走，又看她身上的马甲，以为她是工作人员，老人的儿女都不再吵闹。
满月环视着四周，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给老人洗头。她走到男人面前，让他站起来腾出凳子，发现男人旁边还坐着一个男孩，看着像是高中生，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满月扶着老人坐在凳子上，开始帮她洗头发。这一下水，不夸张讲，盆子里浮着一层油，比他爸刷肘子的油都厚。满月心里挺不舒服的，她不是嫌弃老人埋汰，而是觉得敬老院的工作人员根本没有尽心照顾老人，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发馊的抹布味。
刚给老人洗完头，她端着盆准备去倒水，一直站在床脚未动的女人走过来，跟满月说能不能再帮个忙，给老人换件衣服。
老人还能动，满月觉得帮忙换衣服不是什么难事，可当她接过衣服，惊讶地睁圆眼睛，问：“这什么？寿衣？”
她仔细地两面翻看衣服，确实是寿衣。
女人解释，这是她家乡的习俗，老人要在临终前换上寿衣，而且必须由儿子来穿，这才把儿子喊来。
说到这，又数落上老太太：“看你养的好儿子，你年轻的时候最疼他，现在呢？养了个白眼狼，连个衣服都不敢给你穿就跑了……”
看着活生生的老太太坐在床边，形容枯槁，满月眼睛湿润了。给活人穿寿衣比死人更可怕，就像有人告诉你，你已经没用了，该死了。
这人还是自己最亲近的儿女。
对上老人空洞浑浊的双眼，满月知道这衣服穿上后，子女大概就不会再来了，她微微哽咽，说：“奶奶，抬下胳膊。”
老人很配合地抬起胳膊，穿过衣袖。
受这件事的影响，后半程满月的心情都很低沉，更让她烦闷的是，回程的时候居然下起了大雪，车子没换雪地胎，行驶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
路面太滑，天又黑，继续行驶实在太危险，可这地方偏僻得很，半天都打不到车。
陆启明给满月打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来，满月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他。
“定位发我，我从这边打车过去接你。”陆启明还问满月有几个同伴，看看需要打几辆车才够。
小鞠羡慕地说她男朋友真好，“不像我男朋友，我和他说我被困住了，他问我那怎么办啊，宝宝。什么宝宝，整天就知道嘴好，打游戏。”
雪天路滑，回程的车速比白天来的时候还慢，满月有些累了，脑袋靠在陆启明的肩膀上，和他讲今天碰到的气愤事。
她还说，当时她就看见老奶奶的孙子坐在屋里玩手机，孩子不会讨厌这样的爸妈吗？“要是我爸妈不管老人，我肯定跟他们断绝关系，不说以身作则，连人性都没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能主观判断，咱们也不知道老人年轻的时候和子女关系如何。”陆启明怕满月冷，一直握着她的手。
想想也是，要是像陆启明妈妈那样，不管也就不管了，毕竟她抛弃孩子在先。
大家住的地方都各不相同，他们在市区比较好打车的地方下了车，让满月把车费发群里，到时候大家平摊。
车上只剩满月和陆启明，陆启明报了家的地址，车开到一半，满月突然坐直身子，让司机靠路边停车。
“怎么了？”陆启明侧头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