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拨雪寻春 > 第46页
    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谢开友现在盯着不断上涨的房价,每天都在计划着,要是能再买一套房,把这套又旧又小的租出去收房租,自己换一套大点的新房子住,那这辈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他和花朵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一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存款,跟不上上涨的房价。虽然根据目前的房价要想再拥有一套房有些困难,但他相信事在人为,虽然现在手上还没有存够下一套房的首付款,但这并不影响他有这样的梦想。
    每天这样琢磨着,还真让谢开友琢磨出了一点名堂。十几年前他跟花朵一起去新疆合禾县奔丧,处理完褚林英的后事刚喘口气,依着花朵的计划要给褚林英过了头七再回甘肃,结果,褚林英的头七还没过,他们就随钟振良一起直奔魏台镇奔丧,在魏台镇处理褚秀莲后事又耽搁了几天,前前后后十多天过去了,他们两人都已经给单位打电话续了一次假,再不能耽搁了,于是匆匆赶回兰州上班。
    这段时间谢开友琢磨兰州的房价,突然想到了魏台镇花朵外婆那一院无人居住也无人继承的房子。谢开友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惊喜,虽然地处魏台镇的房子可能值不了多少钱,但若能将其卖出好歹也是一疙瘩额外收入啊,积少成多嘛,况且,那院房子荒着也是荒着,十多年间或许都无人问津,还不知道现在成什么样了呢。谢开友突然有些埋怨自己,这么些年只顾着上班攒钱养孩子还房贷,怎么就忘了这茬了呢?不应该啊。
    花朵听了谢开友对魏台镇外婆那一院房子的打算,几乎无心上班了,每天跟谢开友絮絮叨叨畅想个没完。谢开友对自己这个意见能得到花朵的赞同很有些得意,他在心里是不愿意承认在商场做售货员的老婆比自己精明会算计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证明,现在似乎终于有了可以施展的时机了,于是他们迫不及待地定下了周末就去魏台镇的计划。
    结婚十多年,过去花朵对自己娘家那边的事几乎很少提及,自从谢开友跟她一起去合禾奔丧,再一起去魏台镇处理褚秀莲的后事,她才开始断断续续跟他说些娘家几十年前的一些枝蔓,谢开友这才了解了有关花朵和青藻过去一些事情的大致情况,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花朵还有不少没向他彻底摊开的家事,这让谢开友心里充满了好奇。每天空闲下来都希望花朵多讲讲她过去的家事,但这多半要看她的心情,偶尔听她冷不丁冒出些袒露内心世界的言辞,谢开友有时会有些瞠目结舌,但听她有时显得有些不可理喻的爆料抖搂,成了谢开友八小时工作之余最大的乐趣和期待。
    魏台镇褚家的这方屋院,是承载了包括褚秀莲在内上两代人全部人生记忆的所在,是许多人人生故事的起源地,无论是褚秀莲的父辈褚骁、丈夫林展,还是后来的钟振良岱岳以及褚林英褚林倩姐妹,都由这里展开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但这所承载了几代人各种记忆的老宅,在花朵和谢开友眼里,就是一个有希望变现为他们钱袋子里数个钱币的普通物件。
    花朵和谢开友下了班车,怀着急切的心情一刻不停来到院落前,看看院落和房屋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衰败,心中不免窃喜。院子角落里有一些似乎是刚长出不久的杂草,看上去也像是不久前才被整理打扫过的样子,他们无心考虑久无人住的房屋怎么还能保持这样的状况,费了一番周折打开了有些锈蚀的门锁,也顾不上家具物件上薄薄的灰尘,两人像是打开了藏着宝藏的盗墓者般,开始四处搜检查看屋中是否还留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宝贝。
    当年办完了褚秀莲的后事,他们和钟振良一起匆匆分头回了兰州和新疆,这里的一切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收拾,这个屋子里今天呈现的样貌,几乎就是褚秀莲最后日子里所保持的样子,但花朵对此并无过多留恋感慨,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能不能在这里得到什么其它的意外收获。
    花朵在褚秀莲去世前因为来找病中的外婆“答疑解惑”,在这里住过好几天,所以对褚秀莲存放东西的物件比较熟悉。
    一番翻箱倒柜的折腾,结果还真的让她找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意外收获”,花朵在褚秀莲放在床下的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子里,看到了一个信封,她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银行存单,一张上面有褚秀莲名字的存单是两千元,另一张是花朵的名字,存款数额是两万元。信封上的寄信地址是新疆合禾县,这是一封挂号信,信封上的邮戳还清楚可见,邮戳上显示的寄信时间是 1999 年 12 月 26 日,应该是褚林英寻死前不久寄给她母亲褚秀莲的,而且也应该是花朵来魏台镇找褚秀莲“要答案”之后才收到的,否则当时已在病中的褚秀莲一定会亲手把它交给花朵的。而本因寄给花朵的存单一并寄给了褚秀莲,除了觉得母亲褚秀莲是世上唯一值得她信赖的人之外,应该是那时的褚林英被岱岳的绝情伤得无心恋世之时,直接寄给心眼活却少城府的花朵,会引起其他人对自己这般行为动因的注意。
    花朵和谢开友原本是计划先看了房子的状况后,再到镇子上找相关的人打听一下怎么买卖这类房产的问题,意外得到这笔对他们来说可谓“数额巨大”的“遗产”,他们立刻决定改变计划。
    存单的开户银行是新疆合禾县某银行,他们得先去新疆取出这两笔款项,回头再来谈处理买卖这所房院的事。
    事不宜迟,他们决定即刻就动身赶往镇子上的候车点,看看还能不能赶上去县里或市里的班车。正当他们收拾着东西准备锁门离开时,院子里走进了一个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瘦削男子,不等他们开口询问来者,来人站在院子里带着警觉的神情先开了口:“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你们在干什么?”一连串的问话语气里是很不友好的气息。
    花朵有些不情愿又不耐烦地答道:“这是我外婆的家。”
    “你外婆?你是???????”
    “我妈是褚林英。”
    来人的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你爸是钟振良?”
    花朵诧异道:“你认识他?”
    来人的神情又有了变化,不无沮丧地悠悠说:“我们两个原来不认识,可我们俩却都认识同一个女人。说起来算是“情敌。”
    从这个年龄的人口中蹦出“情敌”这个词,让花朵和谢开友不免讶异,一时都忘了他们此刻着急要去做的事情。
    “啥情况?咋还扯上“情敌”了呢?”花朵和谢开友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天利。当年土改时祖辈被定成地主成分,那年月戴上一顶地主分子帽子基本上是翻不了身了。红小将闹革命那会儿,地富反坏右轮番都被揪出去游街,我琢磨着像我们这类地主崽子,要想让老爹老娘少挨批少挨打,只有像条狗一样没皮没脸巴结武斗头子们,一家人或许才能少挨整。我其实胆特小,但我还是去讨好一个武斗头子,后来看这一招还管用,我就慢慢从一条哈巴狗变成了狼狗,不管那帮人要整啥事,我都疯了一样扑着往前冲,都是为了讨好那帮那几个造反派头子,后来跟着那帮人还弄出了人命。哎,一个人在人前越凶,其实是因为要遮掩自己心里的害怕。”
    花朵无心关注周天力嘴里的人生起落和生生死死,只是对老周这种人嘴里能说出情敌这种词很感兴趣,于是打断了周天利的自我抒发,问道:“这么说你也是魏台镇人?”
    “是啊,人老几辈子都在魏台镇。”
    “可是我爸??????钟振良他??????”花朵疑惑道。
    “我混到造反派队伍里之前,喜欢上了储林倩的姐姐褚林英,就是钟振良后来娶的女人。
    那时候储林英褚林倩的爹和外公还活着,是镇子上方圆百十里都有名的老中医。那年我爹去褚家提亲,褚家没答应,说再考虑考虑。 虽然褚家没有明说,但我们知道人家是嫌我家不是读书人家。第一次提亲就被拒绝,我爹和我脸上无光啊,我那时就想着一定要争口气混出个人样,可因为文化浅,连争气都不在正道上,上了造反派的“贼船”??????还没等我混出个人样来,突然听说褚林英嫁了一个端公家饭碗的冶炼厂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