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颔首算是打招呼,少女不?以为?忤, 抬手?招来三根净香,恭恭敬敬地跪下,向被满堂鲜花簇拥的沉睡神女虔诚叩拜。
    她拜完又闭目祷祝了几句,这才站起身来,静静伫立在原地,谢玄素见她许久不?动身离开,终于开口问:“有事?”
    少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知道的,皇叔一定也知道,用?不?着我多说。”
    谢玄素凝目在冰精棺里的神女脸上,并不?吭声?,少女轻叹一声?,敛袖又是一拜:“不?必顾忌什么,随皇叔的心意罢。”
    谢玄素终于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倒是聪明。”
    少女摇摇头,低声?说:“我只是知道感恩。”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大红花聂萦正在山间坚韧不?拔地向主峰进发,她一边承受撕扯根须又愈合的剧痛,一边给自己打气:总比在浩瀚虚空里当一粒漂浮的光点强!
    她吭哧吭哧地拖着根须翻过?了一块青石,眼看主峰近在眼前,突然?!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危险的预感,有人在附近!
    这大半夜的,会是谁?
    还没等聂萦钻入泥土把自己伪装成一棵正经的植物,一只手?就突兀地把她从地上给拈了起来。
    “咦,小花妖?”说话之?人身穿白衣,纤尘不?染,白色丝绡蒙住双眼,用?两根手?指捏着茎秆,饶有兴趣地打量。
    聂萦泄愤地用?根须卷起泥土试图扔到?对方脸上:大半夜的,一个瞎子还这么多事!
    白衣人身上自动冒起淡淡的黑色魔气,消弭了她扔过?去的泥土,胸前挂着的半旧铜色香囊里一点绿色荧光微弱地闪动了一下,发出?‘叮’地一声?轻响,细不?可闻。
    他?更感兴趣了,把大红花举得近了一些打量着:“真?是少见啊,这么微弱的异界残魂。”
    聂萦心虚地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来自异界的?等等……他?要干什么!?
    随着白衣人手?掌轻轻一挥,聂萦只感觉到?一阵柔和但透彻的力量从里到?外把自己的神识清扫了一遍,她惊恐地发现,本以为?打扫干净的灵魂里居然?还有一抹蛰伏的异物,淡到?几乎看不?见,但又确实存在。
    这就是她从流时识海里化形而出?都没摆脱的,那个见鬼的805系统!被这股力量扫过?,才真?正消弭干净,整个神识都清澈了起来。
    好人呐!聂萦感动得都要把叶子举起来啪啪啪地鼓个掌,万万没想到?在野外还能?遇见好心的路人,居然?能?替她解决心腹大患。
    还没等她抒发完感激之?情,白衣人仰起脸,蒙着丝绡的双眼看向面前秀美?的神女峰,不?知在想什么,而后幽幽叹息了一声?:“既然?遇到?,就再送你一份机缘吧。”
    说着,他?随手?掏出?一只纯白的纸鹤,注入魔气之?后,变大成正常仙鹤大小,三角形的头歪过?来,询问地看着白衣人。
    “去罢!”白衣人神念一动,纸鹤俯首叼住大红花的茎秆,拍拍翅膀,昂首向夜空飞去。
    喂!喂喂!聂萦无助地在心里愤怒呐喊:混蛋!什么好心人,完全是熊孩子嘛!干什么,突然?放出?一只鸟来叼我走……放我下去啊啊啊!
    眼睁睁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主峰在视野里逐渐变小远去,聂萦感到?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渴望充斥全身,神识之?火熊熊燃烧,激愤之?下,硕大的花冠猛地合拢。
    再度张开的时候已经是布满利齿,狠狠地对着纸鹤的胸口咬了下去,同时根须怒张,轮番上阵抓挠着任何可以触碰到?的部位,大叶子也举了起来,在空中对着纸鹤的三角脸来了一个风车乱打。
    混蛋!送我回去!
    神女峰主殿内,祭拜结束的少女返身走出?,殿门口停留的庞大队伍安静无声?,豪华车驾上白色锦帘无风自动地卷起,她却在殿门口停住了,似在等待什么。
    山间长长石阶上,银色月光温柔撒下,白衣人拾阶而上,衣袂飘飞,丝绡在脑后轻舞,仿若仙人踏月而来,风姿卓然?。
    他?走到?一半,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仰脸看去。
    两人隔着半座山的距离遥遥相望,似是两不?相干,又像是金风玉露终于相逢。
    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中传来不?知谁发出?的一声?叹息。
    少女终于收回视线,弯身坐回车驾之?中,锦帘落下的时候已经变回雍容华贵老?妇人形象,闭目安坐。
    队伍动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像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谢玄素一直站在殿内,但神识放出?,所有一切尽收眼底,半是讥笑半是埋怨地说了一句:“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