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模式如此固定,以至于我坚信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彻底分开。
    幽灵不需要睡眠。
    无数个深夜,我柔声哄他入眠后都会靠在床头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我是遭受排斥与得到满足的人。他需要我却不爱我。
    我是孤零零一个人,再者就是对他的爱。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他对我而言举足轻重,但我对他不是。
    或许某日遇到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他便会坠入她的温柔乡。而后将我抛之脑后。
    ——何其残忍!
    当我想到有人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能够比我更亲密地与他生活在一起,我很难过。我虽然并没想到过自己要得到那个位置,但看到它被另外一个女人占去,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
    可我已经死了。却又正活在这世上。
    明天、后天直至永远还得活下去!
    我还活着!可我什么都不是!
    万事已成定局。我只是个无力改变的旁观者,仅此而已。
    那种哀伤缠绵不断。使我满怀愁绪。使我颤抖。
    我真想放声痛哭,可我的心比荒漠更枯竭。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恍然。原来幽灵不是不会哭。也不是没有爱。
    而是见多了凄惨的事,滴不出几滴同情的泪来。更别提爱这种东西。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消亡于无尽的。
    德拉科醒着的时候我会使出浑身解数与他谈笑风生,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然后带着这种情绪入睡。
    他睡着后我变得多愁善感,思绪万千。
    他有时看我的眼神会让我的心骤然停滞一秒。我认得那种眼神。那是我梦寐以求的眼神。
    他还会因为我多谈了几句尼克或是夸了皮皮鬼而赌气耍小性子。必须得等我加倍说好话把他夸舒服了才行。
    有时候他的举止行为真的会让我误认为我们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可理智告诉我,那不过是我渴求爱的错觉罢了。
    我继续麻痹自己,仿佛他对我的爱是真实存在的。尽管我知道我在他那里的逗留和付出毫无意义。
    然后,天亮了。
    我慢慢地离开那里,穿过漆黑的走廊。我听见墙上火把火星滋滋作响的声音。还有睡着了的画像浅浅的呼吸声。
    我抬头向黑暗中凝视。看见自己成了一个被虚荣心驱使和嘲弄的动物。于是我的双眼燃烧起痛苦和愤怒。
    我心里清楚,这种爱情是虚假的。
    我得不到他的爱,就像他无法触碰我。
    但我又离不开他。
    蕴藏在心底的、坚信不疑的那些论点遭到嘲笑,不被承认。
    我必须证明自己是对的。否则我会崩溃。
    我最后选择了一种较为简单的办法来检验他是否爱我。
    如果他爱我,他的未来里就必定有我的存在。
    我隐晦地试探他对未来的规划。诸如去哪,要做什么或是帮助家里打理家族的事务。
    德拉科却闭口不谈。
    他只说他很迷茫。
    这倒不假。
    但他迷茫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其实我已了然。
    他懦弱、自私,擅长逃避一切责任。他不会为我停步。
    他最后还是会选择放弃我。只是没想到那一天会到来的那么快。
    夏天总是充满离别。
    当我得知最后一场魁地奇决赛结束的时候大吃一惊(通常举办于六月初)。
    我向来没什么时间观念。尤其是变成幽灵后。时间于我而言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德拉科要毕业了。
    六月伊始,德拉科不再频繁地与我见面。偶有几次也是找尽各种借口将我打发走。
    开始的时候我的情绪无比低落。不过我很快就释然了。
    如果命运注定这样的事情将要发生,那就发生好了。既然德拉科注定要离开,那他不论表现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使我有荒谬之感。
    我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约会。准确的说,是他叫我去他的寝室陪他睡觉。我感到很意外,因为那是他毕业前的最后一晚。
    我的心中生出几分雀跃,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虽然我并不具备人类的躯体)。这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愚蠢的幻觉:或许他有话要对我说。又或者我于他而言要远比我感知到的更为重要。
    德拉科在等我。此时的他又变回了孩童。仿佛无人保护的脆弱男孩,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疲于在内心对抗他们那些让自己都嫌恨的东西。
    “恭喜你毕业了。”我说。随即在他眼睛里看到一团火焰。一团冷冽、哀郁的火焰。
    我的灵魂情不自禁颤抖。我试着接近德拉科,推摇我所缺少并幻想借来的躯体。我必须感受那股从他体内发散的热流,倾听从鼻翼间溢出的气息,关注一颗冰冷的心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