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屈服了,留了下来。
    阿斯托里亚是个温柔的女人。也是个体贴的妻子。更是个尽职的母亲。
    而我则是个无趣的丈夫,一个失败的父亲。
    自打阿斯托里亚怀孕开始我便知道自己要当父亲了。但却完全没有做好迎接新生命的思想准备。
    我整日躲在房间里研究父辈们留下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还有炼金术以及在麻瓜神秘学爱好者中流传很广的《死海古卷》。
    上面记载的内容即便再晦涩也远比照顾一个婴儿强上一百倍!
    我一直在逃避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可以说,是阿斯托里亚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陪伴他成长。这种情况一直延续至斯科皮三年级的时候。
    很不幸,由于血液咒的原因,阿斯托里亚在生育后的身体一直过于羸弱。硬撑了几年后便病逝了。
    如此一来,我不得不肩负起教导儿子的重任。
    这可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一个可以与你诡辩的青少年可比咿呀学语的婴儿难缠多了!
    我的父母曾提出帮我照看斯科皮。但结果不尽人意。
    斯科皮对他们充满敌意。完全不肯接受他们。
    阿斯托利亚在世的时候拒绝用麻瓜即渣滓的思想来教育孩子,为此我的父母对她感到很失望。这也导致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家庭聚会气氛总有些剑拔弩张。直到后来父母搬去法国的某处庄园情况才有所缓和。
    我的父母来了又走了,庄园里只剩下斯科皮和我两人。
    他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是否爱他的母亲。每到这种时候,我的语言便和皮肤一样苍白无力。我很难说清自己对阿斯托里亚的感情。
    我只能说,成年人的感情就是含含糊糊拖拖沓沓。说不上很爱,也没有不爱。总有一段灰色的模糊地带。像沙漠里的浑浊的脏水。喝的时候嫌脏,不喝又会渴死。
    即便我解释过多次,斯科皮仍对我抱有很大意见。这种诡异的父子关系一直持续到他毕业后才有所改观。这倒不是因为我做出什么好的改变(就如我所说,我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而是因为斯科皮那小子过了叛逆的青春期。
    感谢梅林!
    他终于愿意在圣诞节这种特殊的日子给我寄张贺卡之类的小礼物。虽然那上面通常只有干巴巴的一句问候语。但我仍视若珍宝。
    斯科皮的成绩很不错。这从每年假期猫头鹰寄来的成绩单上的一堆“O”可以看出。而且据说他有一个关系要好的朋友。但那人是男是女,在哪个学院我一概不知。我曾问起过一次,他完全不肯说。只是故作高深地冲我笑笑,然后告诉我那人我肯定认识。
    该不是隆巴顿那个蠢蛋吧?
    我不禁为霍格沃茨的教学质量感到担忧。但我承诺过不会干涉他交友。况且我也没那个资格。
    斯科皮上学的时候还会在假期回到庄园小住。成年后就很少出现。他离开了魔法界,开始和麻瓜做生意。对此我不支持也说不上反对。
    而我没有工作。也无需工作。马尔福是不需要工作的。因为即便我肆意挥霍,这辈子也败不完家族财富的千分之一。
    我整日无所事事,待在偌大的庄园里。便开始审视生活。
    我回望昔日的时光,惊愕地发现我最深思熟虑的行为,最清晰明朗的想法和最合乎逻辑的打算,终究不过是天生的醉态、与生俱来的癫狂和巨大的无知。
    像所有的悲剧一样,我人生的核心悲剧是一种命运的嘲弄。我反感生活。我生活在无比肮脏而且平常的真实生活里,也生活在无比激烈而且持久的梦幻化生活中。
    我逐渐意识到,我生命的意义就在于终身与父母灌输给我的错误价值观以及世代相传的偏见作斗争。直到自己的灵魂完全安息。
    我大可发表几篇文章,或是出版几本血统不分高低贵贱的著作(随便找个记者代笔也可)。搞不好还会因此在魔法部混上个什么小职位。
    可我的心早已死去。空荡荡的,永远是一片孤寂。
    我要名做甚我要利何用我就是我的坟墓。
    斯科皮打趣我是个老古董。但年轻人不会明白,生活就是这样。
    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是无忧无虑,心里充满美好的憧憬。即使这些憧憬很难实现。而到了我这样的年龄就再无什么希望可言。即便斯科皮持有不同看法,若干年后他也会这样认为。
    我彻底地轻蔑一切,甚至轻蔑我自己。我开始用同样的目光看好人与恶棍。我再不相信梅林,我放弃和否认所有的思想。
    至于爱情,但愿别跟我谈起。
    已别数年,我依然感受到压迫。有什么东西哽住我的话语,剥夺我的思想,甚至令我无法表达最平常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