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屏那边,一屋子,十几号人围在圆桌前,就是为了这个。
    “我不需要。”余贤没有半秒犹豫,当即道,“只要杜亦还在,我就不会暴走。”
    “哎呀呀你们看,这不就是不负责任嘛?”
    “是啊是啊,异者就是不可靠,这点牺牲都做不到,更何况这也不算牺牲啊,不就是想给他换个新伴侣嘛,换个人不得乐死。”
    对面开始摆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架势,声音却大得唯恐余贤听不见。
    余贤面无表情,道:“这半年,你们有见过我殊力暴走过吗?”
    “哎呦,你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
    有人引头,眼瞅着一言一语又要呛呛起来,主会者清了两下嗓子引出坐在他身侧的男子,扮出几分长辈的和眉善目:“这位是盟邦中心最高级别的J型异者。”
    接着,他详细介绍了这位异者的光辉履历。18岁觉醒J型殊力,为多名A阶S型异者进行过平稳度疏导,就连身高175,长相白净,都放进了档案里。
    主会者介绍完,满意地望着余贤,眼里面上都写着:与你正好相配。
    余贤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个履历“漂亮”的异者正是前两日企图用J型殊力诱导他与之契合的男子。
    “我看脸,”余贤回了三个字,随即弯了眉眼,无比骄傲地道,“我的伴侣是审异局第一俊男。”
    又是一番叽叽喳喳的“恨铁不成钢”,主会者站起来,逼迫之意明显:“杜亦昏迷有半年了吧?跟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他语中带着滔天的恶意与偏颇,“他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现在不死早晚也得死!你作为S+阶异者当有觉悟!”
    蓝眸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被余贤掩下,他不咸不淡地接了句:“您长命百岁。”
    “你……冥顽不灵!贴到牙缝的肉都不吃!”
    “这肉腥,还臭。”
    余贤站起身针锋相对不卑不亢:“杜亦死了,我会把他的骨灰带在身上。”
    打成脚链、手链、锁骨链、戒指、耳钉,挂到身体的每一处,紧紧箍住。
    杜亦这辈子无论生死都会将他抓实、拷牢。
    “余贤就算死,都不会换伴侣。”
    谁也别想将他们打碎分开。
    越昱轻敲了下桌面,显示屏中十几张气急败坏的嘴脸连同唧唧哇哇的吵闹声一并消失。
    余贤一步不停,直奔诊疗区。
    门一关,挺拔的后背似被猛地撞了下骤然弯下去。力,一下就散了。
    “他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
    恶意几乎撕破余贤的耳膜,他难受得像心口塞了个灌气的气球,气球撑得越来越大,憋得他喘一口气就没了下口气可以喘似的。余贤知道,他的眼眶定是又红了。
    他背对着杜亦的病床,额头贴在门上,深呼吸,吐气。
    反复做着这样的动作,不知耗费了多久的时间,余贤收拾好心里的情绪和面上的神色,坐到杜亦床边,声音充满无比的眷恋:“队长,你要快点醒来。”
    “我不是等不及了,我只是……”他托起杜亦冰冷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脸颊轻轻蹭着,“我只是太想你了。”
    *
    清晨,一个余贤忙碌出外勤的清晨,一个与往常没有任何分别的清晨。
    诊疗区病房内,床头柜上摆放的仪器闪了闪,随后蓝色的光晕化成点点星辰,结队飘到病床前。低低的又恰到其分地能让人听清楚,不至于吵到人更不会吓到人,仿佛睡前哄人的耳语:“队长,你的余贤正在外勤中,很快就回来,很快就回来。”
    “队长,我有好好工作好好吃饭,也有好好地等你醒过来,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我知道你一定会陪我一起走下去。”
    长睫轻颤,病床上的人弯了弯眼尾,非常缓慢地勾起唇角。
    “嗯……”
    晌午,外勤回来的余贤连跑带飞地冲向诊疗区。
    但双脚在病房门前又敏捷地停了下来。
    他接到谈佑的通知:杜亦在早上短暂地醒过来一瞬。
    余贤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床边等,一会儿坐在左边,一会儿又搬到右边坐,等到月亮出来给他搭伴,再到太阳睡眼惺忪地回来接班。余贤调整坐姿,不得不分出一只手塞进腹间企图按停肚子用咕咕叫为他响起的伴奏。
    他饿得心慌,整个人都开始发慌,手下的胃拐带着心脏像按不住的赖皮孩子,一个劲地往嗓子眼蹿。
    呼吸渐重,手上的冷汗传递给病床上的人,连同身心的煎熬与强撑也一并传过去。那颗沉睡的心一刻都不愿停止的对他的挂念被成功地挑起,余贤轻握在掌心的手终于非常微弱地动了动。
    余贤抽出按在腹间的手,登时咕咕声起,但他顾不得羞赧更顾不得难受。双手捧起那只苍白的被他视为珍宝的手,蓝眸紧紧盯着,眼皮不敢眨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