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看不懂。
所以,“后手”是什么?
江在水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现在与祝江临他们汇合才是正经,但她的确完全不记得他们有准备什么后手啊。
祝江临既然这么写,就应该有他自己的理由。江在水把茶杯放下,又拿起信纸逐字逐句地读。
珚玉里封印了两份记忆,而他找到了自己的东西。
这话中的暗示明显,旁人来看可能还要犹豫一下,江在水却知道,他是在说,珚玉里的记忆就是他的最后一份记忆。
而他曾和自己说过,他的最后一份记忆,就是尘祸时的记忆。
这部分的第三句话前后照看,祝江临找到了记忆,因此“不能久留”,她恢复了记忆,也不能离开宿云馆。
只是在她看来,自己的记忆并没有任何问题,虽然最后设下三大阵法惹来了天罚,但罚都罚过了,也就没必要瞒着天道了。
等等。
江在水动作一顿。
“瞒着天道”?
她抓住这一线灵光,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纸边。
现在,对千年前的始末,她只有一件事还不知情。
——她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风渊还是只小黄鸟的时候,就学会了一个道理。
在这个没有轮回的世界,死亡,代表着魂魄不日便消散于天地之间,绝无复生的可能性。
唯一的例外,只有凤凰。
不死之鸟,神格为【涅槃】,即使身死,只要魂体能够在四十九日内回到赤谷,熬过凤凰火的淬炼,便可重塑血肉,浴火重生。
“不会吧……”江在水忍不住喃喃,但当她就要捅开脑海中那层窗户纸时,心中忽然狠狠一悸。
与此同时,天边传来一声似有似无地闷雷声。
江在水身躯骤然一蜷,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死死抓着那张薄薄的信纸,耳边鼓雷般嗡响。
心跳仿佛要撞破肋骨挣出胸膛,她小口喘息着,默念清心诀转起心法,将杂念扔出脑海。
半晌,心跳终于缓了下来。
江在水手哆嗦着端起茶,不顾洒出来的几滴茶水,一口气灌下了肚。
山顶气温低,茶水从火灵釜中倒出来这么久,已经凉透了。
她被凉茶从五脏六腑走了个遍,从濒死般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吐出一口浊气。
江在水心有余悸,隐约察觉出什么,逼着自己平心静气——好像目不斜视地走一条两边满是诱惑的独木桥——她拿起纸笔快速写下几个字,然后撂笔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她眼中出现了些许迷茫。
她给自己下了【不知】咒。
这是一个千年前的常用咒术,作用,是让人忘记一些事情,只有施咒者允许时方可想起。
江在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纸,上面潦草写着一句话:
“两份记忆之差是祝江临躲避的原因。”
她若有所思地用指尖在那个“差”字上画着圈。
【不知】覆盖了她心悸前的所思所想,但她还记得自己差点招来天罚,因此试探地十分谨慎。
随即,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祝江临躲着天道,是因为恢复了记忆,而这份记忆的重点在于尘祸最后的一段。
那她为什么和他“不能久留”相对应的“也不可离开宿云馆”?
且不说她本就没有那段记忆,刚刚的警告也明明验证了一件事——这间屋子,根本没有屏蔽天道的功能。
是祝江临布置的东西被白鹿门的人破坏了?还是……
江在水目光缓慢地描摹过整间外屋,又站起身,绕过屏风进入内室。
她将内室打量了一边,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那张床上。
——还是,另有缘由呢?
修长有力的手扶住床沿,猛一用力,竟硬生生把整张床铺抬了起来。
若是个凡人在这,怕是要惊掉下巴——那可是寻常三四个男子一起才能搬动的拔步床!她看着不过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毫不吃力似的就抬了起来?
江在水倒没觉得多沉,但很可惜,她扫过床铺之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她把床放下,拍拍衣裳,往后一仰躺进了床里。
绣着云纹的织锦衾光滑而柔软,江在水心情不太好,无意识地用脸蹭了蹭。
房内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祝江临要她找他,大概率是留下了什么空间卷轴,但他又说“借了后手”。
什么东西可以被他借来这么用呢?
又是什么东西可以承载这份“后手”呢?
江在水阖上眼皮,放开灵识。
屏风?香炉?还是外屋那把椅子?
灵识的触角把屋里翻了个遍,依旧毫无所获。
江在水有些烦躁,还夹杂了些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