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寨主回寨了。」小禄在旁答道,满脸喜悦。
    喜韵发现,不只小禄,寨内之人只要一提及雷朔,都是心悦诚服,既尊崇又敬畏,想必他在他们心目中是个好寨主。
    她欺骗他的事,两次都被雷朔压了下来,要是大家知悉她用计欺骗他们尊敬的寨主,她在乾坤寨也许没有现在这么好过了,哪能到现在还能被当成上宾对待?
    他回来了么?
    除却对雷朔的愧疚与矛盾之外,喜韵心中也升起难以言喻的雀跃。
    「我去找他!」她未及细想,便拋下书册提裙往外跑。
    小禄的嘴角扬起一弯笑意。
    瞧,一听寨主回来了,喜儿姑娘连爱不释手的药书都能拋下。看来,喜儿姑娘对寨主还是有情意的!
    当喜韵带着微笑来到寨门附近,远远的看见雷朔颐长的身影,他在部属恭迎簇拥下步向他的居处,她俏脸上的欣喜却陡地僵在唇边--
    雷朔抱着一名状似孱弱昏迷的女子,她甚至能清楚察觉他眼中只针对那名女子的担忧……
    她是谁?
    与雷朔是什么关系?
    雷朔为什么用那种深切的目光看她?
    一连串的疑问,勾起喜韵无法遏止的醋意,不自觉地,双腿自有所主张来到一干人等群众的门边。
    「那个女的是谁呀?」阿虎凑在门前,虽然看不见什么,依然好奇地与大伙儿一起直往里头的内室张望。
    「不晓得,依寨主急着差人请端木大夫出诊来看,那女的应该大有来头!」福来评估情势后,像个耆老般权威说道。
    「大有来头?」
    「嗯,说不定对寨主而言是很重要的人物。」福来点着头。
    「重要人物?」
    「是呀,若不是重要人物的话,大可吩咐别人来照料她,何必留她在房里!」
    「留她在房里?」
    「你九官鸟呀你!问这么多烦不烦,届时问寨主不就得了!」阿虎一言未竟,福来就跳起来赏了他一记爆栗子吃。
    「哎唷喂呀--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又打我!要是我儿子看到……」
    「山贼之耻。」福来懒得破口大骂了。
    「我的意思是,寨主留那女的在房里,是不是表示在寨主心中,那女的比喜儿姑娘还重要?」阿虎揉揉后脑杓,把话问完。
    「这……」众人不禁沉吟,第一次觉得阿虎的话发人深剩
    这的确令人费解,寨主不是要娶喜儿姑娘么,这会儿怎么会冒出另一个女人?
    「她会不会就是寨主一直在找的人?」壮汉沉沉的厚嗓传入大伙儿耳中。
    嗯,有可能、有可能!
    「端木大夫来了,大家快让开!」
    雷朔差去的寨民领大夫来了,堵在门口的一干人等连忙让了条信道,侧身让路的同时,也发现立在他们身后的喜韵。
    「赫!」众人同时倒抽一口气。
    喜儿姑娘怎么连声音都不出,站在那里多久了?听见他们说的话了么?
    「干嘛,见着我像见着鬼一样!」端木大夫没好气地冷哼,径自走入门内,还朝喜韵唤了一声。「喜儿丫头,进来帮忙!」
    满脸尴尬的福来搓着手,赶紧解释:
    「呃……姑娘,刚才都是我们在瞎猜,妳别放在心上呀!」
    「对呀,妳就当没听到好了。哎唷!」阿虎不好意思地附和,脑袋又立刻被敲肿一个包。
    喜韵轻摇螓首,没有开口,依言迈开略显沉重的步伐进屋,徒留原地的男人们懊悔地搥胸顿足。
    唉,下次在人家背后无论嘀咕什么,千万要记得看看背后有没有人……
    房内。
    端木大夫替榻上昏迷的陌生女子把了脉,检视她手脚上的瘀痕。
    雷朔表情纠结伫足于侧,目光不离女子。
    站在门边的喜韵,视线不离雷朔。
    对寨主而言是很重要的人物。
    方才听见的话语在她心中不停回绕,而她也亲眼证实了。
    雷朔看那名女子,就宛如看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对珍宝上的瑕疵更是、心疼不已……
    但,这又如何?
    雷朔想视谁为珍宝都是他的自由,不是么?
    她为何感觉胸口像是压了块沉重的巨石般透不过气来,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喜儿,过来替我看看她身上的伤。」端木老人没有回头,直接吩咐。
    听见这个名字,雷朔神情微凛,却依然没有在她下意识的冀盼下回头。
    喜韵纵使装作不在乎,心头仍因这置之不理的冷漠挫败一沉,走向床畔的步履沉滞得几乎僵硬。
    卷绑于床柱的帷帐被放下,阻隔帐外所有视线。
    喜韵坐入床沿,心口仍为雷朔冷漠如冰的态度,隐隐揪疼。
    「她身上还有多少处与手脚相同的伤?」
    床帐外,端木老人的声音响起,喜韵只能暂时压下心口惶惶然的感觉,专注于床上的女子。
    这名女子虽然昏迷,但仍能看出她貌秀气清致,年纪似乎与她不相上下,却骨瘦如柴得不象话,连她看了都不由得心惊。
    她解开女子陈旧的衣衫,愕然一悚--
    「她胸腹、背后都有新旧血瘀,还有好几条……鞭痕。」
    她话才说完,帐外就传来一股连她都感觉得出来的沉鸷,她知道是雷朔。
    他为这名女子感到心疼与愤怒。
    他如此在乎这名女子么……
    即使理智频频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介意的,喜韵心中的悒闷依然不断扩大。
    「妳分得出创伤药与化瘀药吧?」端木大夫递了两个小瓷瓶入帐。
    「分得出来。」她接过瓷瓶。
    「那就先替她上药。雷朔,幸亏你救人救得早,她算是能捡回一条命,现在只需要好好养伤,等伤好得差不多后,我再替她开补身的方子,你差个人跟我回去抓药。」
    「端木大夫,劳烦您。」
    他们的声音渐远,喜韵知道是雷朔送端木老人出去。
    直到她替女子上完药,掀开床帐,雷朔也已经回到房间了,却始终对她视而不见。
    压下满腔无名的酸涩走向他,她试着以平常心开口。
    「雷朔,我--」
    「谢谢。」
    他越过她,走到床边动手将床帐绑回原处,坐上床沿审视昏迷的女子,薄唇吐出不带丝毫温度的谢意。
    「我想--」
    「她需要安静歇息。」他再度打断她的话,赶人的意思很明白。
    她错愕地僵了僵,小脸上的诚挚被无情击溃。
    他就这么在意那名女子,在意到连与她说的话都只围绕着那名女子打转?那她在他心上哪个位置呢?
    思绪猛然一顿,喜韵被自己萌生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雷朔想对谁好根本与她无关,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过是希望他听她把话说完,接受自己的道歉,如此而已,真的……
    「请你听我说,我只是想向你道歉。」她倔强地一字字道,在心头扩大的酸涩已然悄悄成为一个她不愿正视的缺口。
    她的话像是引起雷朔莫大的兴趣。
    他总算正眼看她,一对赤眸却蒙上一层清冽的寒霜,喜韵因他冷凝的目光巍巍一颤。
    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她的眼神,比起那天离开时还要冷酷,为什么会这样?
    鹰隼般锐利的赤瞳盯住她,雷朔终于冷鸷开口:「为妳的哪个谎言道歉?」
    在两道深不可测的目光下,她恍觉自己所有的心思无所遁形,几乎教她以为他洞悉她的一切,深刻地洞悉到似乎失去对她的信任,她惶然一凛。
    「什么意思……」
    「若没有找到圣物,妳换不回卖身契,是否得从此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他突然问。
    「是……是呀,跟逃亡差不了多少……」
    「妳究竟还要欺瞒我到何时,秦喜韵!」诡魅冷颜转厉,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