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服下忘情蛊,心还是我的,不是吗?能让我动心的,不会是你。”
    看著秦啸日蒙上凛冽寒霜的幽冷头眸,充塞了对她的鄙夷与厌恶,蛊娘子气愤至极,杀气勃然的艳眸死盯著他们。
    “不可以……”秦啸日怀中的莫璃喘息著开口,汩汨鲜血涌流的嘴中吐出轻颤哀求,为她苍白的唇色增添了一抹清艳,却也哀伤。
    她颤抖地触碰他眼角泌出的血珠,那像是血泪的温热湿濡。
    “少主……你不能有事……蛊娘子她可以不伤你,我死……没有关系……”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沉郁低咆:“傻瓜!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傻?你我都是凡人,我们又有什么不同,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得远远的?”但他却无法怨她,他怎么舍得埋怨她……
    “对……不起……”莫璃强忍鼻酸,不想让秦啸日看见她饱藏心酸的泪。
    眼见两情相悦,蛊娘子妒恨难平,再也无法忍耐,曝露在衣裳外的无瑕雪肤,开始浮现一层诡异的黑雾。
    她的怒发在冷风中散扬,由红转黑的唇瓣让她的绝艳步向阴森狰狞,不知何时她手中已经多了条长鞭。
    “秦啸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愿意跟我走,否则,我连你也杀!”
    “蛊娘子……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莫璃想起了自己,她何尝不是以这种“自私”的方式面对心底的情愫。
    她想著要拥有父爱,想著要替早逝的莫言哥哥尽忠尽孝,想著与秦啸日之间的主仆分际,想著唯有冷漠才能避免再度发生五年前秦啸日以身护她的意外,所以背弃对他的承诺。
    她原以为这么做是对的,因这些都是为人女、为人妹、为人奴所该做的牺牲奉献,可是到头来,它仍是一种自私。她的自私,也是这么的丑陋吗?
    蛊娘子被莫璃同情的眼神震慑住,一时哑口,内心纷杂凌乱。
    爱?
    秦啸日说的没错,忘情蛊能令一个人忘怀却无法控制人心,哼,那又如何——“没错,我蛊娘子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了,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残酷地说著,发间、衣里钻出十多只大大小小的黑蜘蛛、毒蝎子,爬到她手里的长鞭上,那条鞭子便属天下至凶的毒物。
    这骇异的一幕,让藏身草丛的龙炎天神色顿时一凛,怀中被他又捂住小嘴的平安则是恐惧得惊颤连连,就在蛊娘子扬手挥鞭时,平安的小凤眼也瞪到最大——
    风,在这一刻静止。
    蛊娘子张狂腾飞的怒发也在这一瞬间散回肩背上,于空中划出丰圈的毒鞭倏然垂落地面。
    她瞠直了艳眸,缓缓低头,看见一把长剑从背后刺穿她的左胸,黑红色的血迅速浸染她整个胸口,还未及看清终结她生命的人是谁,最后的目光似恨似憾地停留在秦啸日脸上,便往前倒入血泊之中断了气,而那些仿佛是依存她而生的毒虫,也一只只肚破肠流而亡。
    “少主、言师兄……元宝来迟了……”
    一剑刺死蛊娘子的元宝宗,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跪倒昏倒在地。
    “元师弟……”莫璃痛心闭上眼,再也承载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蛊娘子死了,少主和元师弟身上的毒怎么办……
    秦啸日眸光晦黯,心情同样复杂,他清楚蛊娘子一死,元宝宗存活的希望也跟著渺茫,但莫璃因而能幸免于难,他又不禁感激起元宝宗。
    他就是不需要他们舍命保护,才会将他们一一支开,他们就不能放聪明点吗?一个个回来找死干什么!当下他能做的,就只有保全这两个视他为天的笨护卫!
    “璃儿,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救兵。”或许“那个人”有办法。
    “不可以……少主,你不能再妄动,我去……”莫璃努力撑起伤重的身子。
    她看得出来,他若再奔波,体内躁乱的血气不但无法平静下来,更有可能冲爆全身筋脉,届时……不,她不能让他涉这个险!
    他制住她,俯头在她唇心印下结实短促的吻。
    “听我一回好吗?我不想在失去记忆以前,还带著遗憾!”
    他早料到康宁王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为了不连累她,只好有违她的意愿毅然撤换护卫;还有五年前发生欧阳敬事故的那次,他命令她离他二十步之遥。除此之外,他从不愿以主子的身分要她听从他任何事,因为他知道,这也是根植她心中最介意的现实。
    “我不要……”
    她闷声摇头哭泣,小手努力地想揪住他的衣衫,却怎么也使不上力,眼泪急得像溃堤的洪流。
    “别担心,你一定要撑下去等著我,我保证会回来。”
    他将她鬓边被泪水沾湿的发丝撩到耳后,轻轻吻去那一道道教他心疼难当的泪痕,虽不舍,却也害怕著即将遗忘她的自己,不再因她的眼泪感到心痛。
    我会忘了这种锥心的感觉吗?
    我会忘了她吗?
    天之骄子的秦啸日没有怕过什么,此时竟发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著。
    “少主、莫言、元护卫!”一阵心急如焚的嚷嚷从比人还高的漫草间钻出。
    “你们谁都不必抢著送死,我来了啦。”
    一身清逸华服的俊美男子,随冲上前的平安来到他们身边,一派自负的语气不若平安的焦急,反而有些没好气。
    秦啸日一见是龙炎天,带血的嘴角浅抿一笑。
    “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才想著你,你就来了。”他,可以放心了。
    “少恶了,谁跟你心有灵犀,要不是安儿不放心你,你的运气才没这么好!”
    哼,不放心,他讨厌这种说法。他虽然愿意在秦家药铺义诊,但与秦奸商没什么交情,更别说秦奸商是平安最尊敬的男人,这点让他一度不是滋味,也不想给秦奸商什么好脸色看。
    “你别说了,快看看少主的伤呀!”心急的平安吆喝著龙炎天,又转而对主子道:“少主、莫言,你们忍著点,有龙大夫在,你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龙炎天挑了挑俊眉,听见心爱的女人对他有信心,心中不禁舒坦了些,心情也好上许多。
    “如果是从前的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出手替人疗伤。”他撇撇嘴,不疾不徐先走向昏迷的元宝宗,半翻过元宝宗庞大的身躯,抓起熊掌诊脉。
    “对了,还有元护卫,他怎么样了?”平安也提裙想过去看看,却被龙炎天制止。
    “别过来,安儿,你不会想看到他中毒的模样。”
    小东西连看到春宫图都会作恶梦,元宝宗的长相根本模糊不清了,还是别让小东西看到比较好。啧啧啧,凄惨,蛊娘子用毒之狠,可见一斑!
    “无妨。”平安还是来到他身边,压下乍见元宝宗脸上,布满可怕黑色疙瘩的惊骇与恶心感,抖著嗓音坚定道:“我我我以后就是你的娘子了,总总总不能你替病人诊治,我我我却躲在一旁帮不上忙,我我我不喜欢这样。元护卫他他他,有、有救吗……”好惨。
    龙炎天抬眸看著她,唇畔扬起笑意。
    “遇上我,算他命大。”语落,他在元宝宗鼻下人中及额心各扎一针,再吐他几口唾沫。呸呸!
    “你吐元护卫口水干嘛,他跟你有仇吗?!”平安瞪眼嚷著。
    “没有,我在救他。咳——呸!”又啐了一口,均匀抹开。
    “你这样哪是在救人!”很脏款,污辱人还差不多!
    “安儿,世人都称我什么?”他笑,不答反问。
    她偏头想了想,耿直地照实回答:“脾气古怪冷血无情见死不救死没良心的神医。”
    “前面十七个字可以去掉。”他没好气地甩眼。
    “既然与神搭上边,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东西可以救急,好比血泪、污垢、毛发之类的,有听过神话传说吧?”
    再者,他从前为了摆脱“宿命”,曾尝试以身试药,不知灌过多少汤药、啃下多少药草。若说蛊娘子是个毒体,那么他就是个药体了,但他毕竟不是神人,唾沫自然不是仙丹灵药,不过更少能拿来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