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痛快。
    一切发生在斯须之间。
    满月撤剑,带出的残血溅到脸上, 顿时冷了。
    他的脚还被套着, 不及回望就向前翻出去, 果然另外两人已冲至他身后。
    他双腿打旋,一招乌龙绞柱,脚踝上的锁链登时兜着风被翻扯起来。
    “呼——”地一声,先冲向祁王,去势太猛,祁王没有硬接的把握,错身躲开。
    锁链又奔许小楼。
    偶人是不大会躲避攻击的,银链子顿时攀住许小楼的脖子饶了好几个圈。
    满月脚踝抖几下,脱开脚上束缚,翻身而起。
    祁王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待到那影儿定下来时,便是见满月已到许小楼身后。满月倒勒住许小楼脖子,几步退到殿柱旁,锁链一兜,将对方捆在柱子上,缠了好几圈。
    许小楼还在懵然。
    满月脚尖点起不知是谁的腰刀,刀尖挽花,缠住锁链结扣。他大喝一声,一刀戳向地面,细墁金砖登时碎裂,刀钉了三分之二下去。
    许小楼与普通的偶人不一样。他还有刀枪砍不烂的本事。
    这般困不住他太久,却也已经够了。
    满月回眸,若能单打独斗,许小楼脱开锁链之前,他有七成把握胜祁王。
    可目光所至殿内空空。
    呵……
    那老头子眼看不敌,脚底抹油了。
    该跑不得太远。
    满月冲出大殿,却不由得一惊。
    方才城外已经响起炮火声,此时就连宫内,也已经四下黑烟滚滚,多处腾着冲天的火光。
    内侍庭太监眼见事败,开始丧心病狂地放火烧宫。
    满月跃上金殿顶,脚踝钻心地疼了一下。略一趔趄才站定了四下张望。
    金吾卫已经重新冲进宫门了。
    尸身残火,稀稀落落,内侍庭负隅顽抗之流,和金吾卫你来我往打得热闹。
    “公子!”
    满月循声,见是紫元来了,少年也一跃而上殿顶。
    “陛下呢?”满月问他。
    紫元行礼:“陛下平安,由三堂主护着上城去了,安明关在苦守,但听说援军的轻骑已到。”
    太阳快落山了。
    晴天日暮正是天色大好,战火萧瑟也被罩上一层柔和又沧桑的伪装。
    满月刚才一直绷着精神,这会儿心思稍松,被风吹的打了个颤。
    冷空气呛进肺里,他咳了几声,顿觉不对,翻开手掌,居然咳出血来。
    “公子——!”紫元大骇,要扶着他。
    满月不吝地把嘴角残血抹掉,夕阳温柔了他的轮廓和神色:“无碍,祁王呢?”
    紫元满脸担忧,也还是答道:“刚才有人影掠过殿顶,往皇城门方向去了,八成是他。”
    满月微微颔首,身形一晃,也向城门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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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竞咸帝一路由金吾卫卫官护着,出金殿还没到武崇门,便遇到了接应的吴不好等人。
    内侍庭太监们起初心慌,但到这时,心里反而冷下来了——反事已做,无法逆转,若皇上还活着,事态平息之后唯有一死。是以他们格外阴狠,一时与众多高手打了个难解难分。
    文臣里,有好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跑几步就喘得不行,这会儿又惊又吓,有的干脆腿一软,坐在地上跑不动了。
    吴不好不能把人扔下。
    只得分派人手,连拽带拖地把人搀扶起来,实在起不来的着人背着。
    皇上杀气腾腾,一副神佛不惧的模样,见到接应众人,着人杀回去接应满月。
    自己则凛然道:“朕要到城关去!”说罢,迈步就走,偏腿上马,直奔前线。
    全没给旁人阻拦的机会。
    竞咸帝策马疾奔,安明关城根下马,刚待上城,就见一骑战马如离弦之箭,急奔入城。
    陛下晃眼间,见马上之人像是司慎言,心突然安稳许多:快去找卿如。
    司慎言在,卿如会平安。
    竞咸帝舒一口气,收敛心思,凛然上城。
    城上驻守的官军注意力都在城外呢,见皇上突然来了,一个个慌忙行礼。
    皇上在城关正中央站定,放眼望城下厮杀:“旗语官传令,说朕就站在这里,半步不退!”
    城上霎时“万岁”呼喝之声如雷鸣,司慎言跑出很远了,忍不住回望一眼。
    再说祁王,他如今真的是孤家寡人,儿子死了,自己今生怕也再与尊位无缘。初春的西风吹过,烈火残痕中,让他生出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这皇宫是他家的,却从来都不是他的,他突然不知该去哪里了。
    逃吗?
    就算能逃走,苟活几年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他抬眼正好看见皇城门不远处,观景楼在火尘中屹屹而立。这一刻,他想看看被自己搅闹的皇宫,到底是副什么残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