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大会儿功夫, 一股焦糊味飘上来。
    同时, 楼下脚步声乱,先是紫元冲进来,高声喊:“公子快从窗户跃出去,王爷把楼下都点燃了!”
    安王随后跟进来, 抬头见满月正跟怪物打得火热, 也朗声道:“卿如你快离开吧。”
    他衣裳脏得不行, 说话依旧儒雅得不疾不徐。
    说完,居然一阶一阶,仪态气度聚佳地开始爬楼。
    观景楼是座木楼,正值初春,天干物燥,一旦烧起来,片刻便会火势冲天。
    满月隐约想到安王是为了什么,心道,这不是裹乱么。
    也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许小楼一剑当面而来,满月错身堪堪躲过,后背正撞在围栏上。
    这破木头楼平时没什么人来,经年日久地失修,栏杆已经朽了,经不住这么撞。
    “咔嚓”一声碎响,木拦断开,满月瞬时失了平衡。
    若是放在平时,纪满月这么来十回,也不可能摔着。
    可现在他脚不给力,伸脚去勾另一边的栏杆借力。
    本来只需轻巧一带,就能找回平衡,但剧痛之下,他感受力道不准,一下将那栏杆也给勾断了。
    霎时间,破木头和人一起往藻井中央摔下去。
    “公子——!”
    紫元大惊失色。
    纪满月摔落的地方约有六七层楼高。紫元豁出去了,站定瞄准——接得住吗?
    被砸残了我也得接着公子!
    不然尊主回来,没脸交代!
    就在他鼓足勇气,做好挨砸准备的同时,楼门处黑影一晃,在螺旋上升的楼梯扶手上借力。
    老旧的围栏又被蹬得发出让人牙碜的呻/吟。但这人运力精准,栏杆一根未折。
    他像会飞,腾空而起,一把将满月接在怀里。
    再说满月,他刚才落在空中,全无抓扶,只得借腰腹之力先把自己翻正,好歹摔下去不至于太惨。
    提气猛了,他身子是反过来了,岔气却顶得他差点疼晕过去。
    电光石火间,他跟岔气较劲,身后突然劲风起,此时他万难回望,敌友难辨间,手腕一翻,刚扣了三支金针在掌心,就被对方一把抄住,紧紧抱在怀里。
    那人箍得他很紧,让他觉得安全。
    安全之余是熟悉。
    纪满月恍惚听见自己狂跳的心声,他死死拽住那人手臂,不肯再放手。
    司慎言接住了人,再次于围栏上借力,二人稳稳落地。
    紫元扬脖儿观瞧,大喜过望之余,松出一口气。
    司慎言垂眸看怀里的人,满月脸色白得发惨,瓷釉一样地润白上沾着点滴残血。司慎言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他想他,又有点生气,心疼里还暗含着跟自己较劲的别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突然觉得满月抓着他衣袖的手在抖——这妖精抓得哪里是他的衣袖啊,分明是他的心。
    他看出满月不对劲,还不待问,满月就贴在他心口上,浅声道:“阿檀,我脚好疼。”
    说完了,抬眼看他,星灿地眸子里,裹着一言难尽的情愫。
    前一刻司慎言还想透出点怒意把他扔地上,这会儿便万万舍不得了,放瓷器似的把他放下,拉过他的手诊脉。
    果然内伤也不妙。
    他想再把人抱起来,趁着火势不大,冲出楼去。
    楼顶祁王幽幽道:“卿如,玉玺不要了吗?醉仙芝也不要了吗?”
    听见“醉仙芝”三个字,满月眼见着司慎言眼睛亮了。
    司慎言回望紫元,第一个念头是让他先带满月出去,再一看怀里这货,不切实际的念头顿时压下去了——没用,这孩子治不了他。当初厉怜不行,如今紫元也不行。
    他向紫元道:“找人来救火!”说罢,在满月腰间一带,二人仙人踏空一般,掠过一阶阶上楼梯的安王,也掠过浑然懵懂的许小楼,直冲楼顶。
    祁王的俯视眨眼转为平视,他眉头一抖,往后退开几步。
    “皇叔公,”满月站定,右脚虚垫着,瘸着往前挪了几步,“有什么话说?”
    祁王阴恻恻地笑了笑,道:“事到如今,老朽许是什么都不想要了吧。可我又觉得不甘心,”他说着,将那紫金葫芦连带着玉玺拎在手里晃了晃,“听说你的内伤,只有这玩意能医。”
    满月叹了口气,道:“你砸吧,没这东西,我顶多是好不了,却也不会死。”
    祁王目光转向司慎言,笑道:“司大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你要怎样?”司慎言问得直接。
    祁王笑道:“你去杀了纪琨。”
    不待司慎言说话,满月就轻笑出声:“你觉得可能吗?”
    “老朽觉得可能。”祁王挑眉示意满月看司慎言。
    司阁主的神色确实不像绝无可能。
    满月敛回眸子看那紫金葫芦,正寻思,要不要故技重施。他金弹丸刚捻在手里,身边司慎言突然传音入密道:“你再砸一回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