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自在地躲避了她的目光,看向她刚刚因为他的出现被翻倒的果酒打湿的,现在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裙面,伸手从桌子的另一头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她,她接过,白的纸巾印在她深棕色的裙面上,洇开蔓越莓色的酒的颜色,她低着头看裙面不看他,所以他又能很轻松地将视线移回,看她的发顶了。
    他抿了一下嘴唇,说:“所以,我猜,其实你根本不在乎这些吧?”
    “一开始听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也许根本不是想知道这些事,看到你的表情我就更这样觉得了。”
    他顿了一下,语气从一开始的犹豫渐渐走向笃定,也许是这种猜测的确定给了他信心,于是他又生出勇气,他总是能很轻易生出很多勇气的,在这些勇气的驱使之下,他凑近她,因为他骤然拉近距离的举动,穗波凉子下意识抬起了眼眸,但在对上他的眼瞳的那一刹那她又下意识想要收回目光,但五条悟伸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像很久之前她对他做过的那样。
    他的手掌心很热,指尖却被夜风吹冷了。
    但他的手掌心很热。
    “为什么?”
    他顿了一下。
    “是你还在害怕吗?我的喜欢也让你害怕吗?”
    第52章
    “为什么?你在害怕吗?我的喜欢也让你害怕吗?”
    有时候比穗波凉子更容易看懂她自己的心的五条悟这样问她。
    就好像他的六眼附带读心术, 能读懂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心似的。
    只是这话听起来并不怎么让人舒服。
    “……如果是别人,妄自揣测我想拒绝他的行为是因为害怕被人喜欢这样的无厘头的理由的话,我一定会很生气地给他一拳, 并且再也不和他说话。”
    她停顿了一下, 最终叹了口气,摆出了一副输给他的表情,妥协了:“但因为是悟这样说, 所以我想,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她以这样的形式默认了, 承认她也许真的在害怕, 在抗拒, 所以不太愿意面对现实。
    即便她之前才说过她已经长大了, 再不是小时候那个怕黑怕鬼的小女孩, 但好像尽管长大能够改变一切,但永远都无法彻底改变人的内里, 所以痛过一次就不再想痛了,即便上次的痛某种程度上也可以把一半的责任分给她的性格和选择以证明至少不全是爱和被爱的错。
    但五条悟不是会在爱和不爱,怕和不怕上纠结的人,就算等上一千年也等不到他在这方面纠结纠缠,他更并不是能在这方面说出什么大道理的人, 因此,他根本没再问为什么,也没开解她, 只扬起唇角, 露出一个因为猜对她的心所以很高兴得意的, 意气风发的笑来:
    “真的吗?为什么,因为我总是说很对的话吗?”
    “嗯……”总是很纵容他的穗波凉子在他自恋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后都没舍得给他浇冷水, 只是没憋住,含笑地抿起唇,用沉吟带过了回答。
    她咳嗽了一声,这时候,那摁在她裙面上吸酒水的从餐巾纸已经全部湿透,她抬手把它们堆在桌上,低头整理了一下依旧湿着的裙摆,也不再去管它,只是一来一去,她身上全是蔓越莓的甜味和甜味之后渐渐发散出的酒味。
    五条悟是很不喜欢酒精的味道的,在印象里,穗波凉子曾很多次看见原本坐在家入硝子身边的他在她开白酒瓶的一刻像受惊的猫一样窜到另一头——多半是她身边,近到贴在一起,这时候庵歌姬或者硝子会嫌弃他反应大到假,但他一点也不理会,只顾远离她们这群酒豪,并拉着酒量不太好,可喝可不喝的她陪他一起喝果汁汽水。
    大多数时候,穗波凉子总是会依着他的。
    毕竟如果在座的人都喝酒,都一身酒气,不喜欢酒味的五条悟又能靠着谁呢?
    如果她知道他会来,估计也是不会喝酒的。
    但喝都喝了,没有后悔药了,因此这时候一身酒气的穗波凉子也只好往后挪了挪,在他们两人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不过也许是这房子里已经都是酒味了,她的动作并没让他舒服,反而让他有点受伤地压下了一点眉尾,露出了很可怜的表情。
    于是穗波凉子又想笑了,她抿抿嘴唇,努力把笑意压下去,但也许喝的有点多了,所以没那么容易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她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引来他更不满的谴责的目光后,她只能用话来弥补了:
    “是因为感觉悟很懂我,总是很知道我,我现在感觉心很乱,脑子也乱糟糟的,感觉悟不会骗我,所以相信也没关系。”
    是回答他之前的话。
    但五条悟却没抓住她想要表达的意思,而是注意到了根本不重要的细节。
    “脑子乱糟糟的……是酒喝的太多了吗?你头痛吗?我才发现,你们这回喝的也太多了吧,我记得你酒量也很不好,而且不是说有心事的人很容易醉吗?但你看上去还蛮清醒的……还是说是假象,或者你喝醉了就是这样?总而言之是头痛吧?要不然我把硝子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