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好红。”她轻轻咬了咬只残留了一点唇彩的下唇,小声这么提醒他。
    “那就是我的确喝醉了。”他说。
    “真的有人不喝酒也能靠闻喝醉吗?”她问。
    “那现在就有了吧。”
    他更凑近一点她,像是想分辨那心跳声到底来源于她还是他自己,然而首先他自己的心跳就太响,让他完全听不清了,但是,现在,他彻底坚定了自己的心,确信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听,只要靠眼睛就能分辨的。
    “你也喝醉了。”
    他盯着她红红的脸,很笃定地说。
    “是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喝的吗?”他问。
    穗波凉子闻言,稍稍睁大了一点眼睛,这让五条悟更能细致地观察到她眼中他自己的倒影,而忽略他自己的倒影,他甚至能看见她瞳仁的每一点细微的颤动,黑发少女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微微侧过脸,以此躲避他太近的视线,然而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凑得太近,她隐约能感觉他温热的吐息似乎触碰到她的脸颊,正微微吹动她脸颊旁边的碎发。
    “……也许是的。”她忍不住搪塞。
    尽管五条悟从入座开始就一直坐在她身边靠着她不离开,没有不在的时候。
    “……”
    他没再说话了。
    他看见侧着脸,现在宁愿看一片狼藉的桌面都不愿意看他的穗波凉子,看她在长久的沉默中终于忍耐不住,眨动了眼睑。
    一下,两下,她很长又很卷翘的睫毛上下扇动,又被顶上头下来的光照亮,她深到几乎看不出蓝色的眼瞳克制忍耐地凝在那已经什么都不剩的蛋糕纸盘中不去看他,她脸颊似乎被他的呼吸打热到升温,所以她腮上的红晕才一点点在蔓延,从脸颊上蔓延到颧骨,从颧骨蔓延到耳垂,通红一片,真像是喝醉酒了。
    和那天那个晚上喝醉酒的她脸上的红是一个模样。
    在五条悟一点都不偏移的灼灼的目光下,穗波凉子渐渐不再自在,又或者从一开始就已经不自在,只是到现在才无法忍耐地微微动了一下脖颈,扭向更远离他的那一侧,掩耳盗铃似的让余光也不扫到他,她脸颊旁垂下的发丝扫过他的鼻尖,让他下意识眨动了一下眼,下一刻,他仿佛从梦中惊醒似的,有点犹豫地伸手,帮她把这一缕头发勾到耳后了。
    这是他先前也对她做过很多次的动作,按道理早已习惯,而今却不得不莫名小心翼翼起来。
    他的指尖很热,她的体温一向比她低,然而此刻,她的耳垂却比他的指尖更热,热到发烫,然而他的手指却不能再停留。
    他以为她会向后缩,但是没有,他收回手,她也像是看够了狼藉的桌面,看够了空无一物的餐盘,一点点,很迟缓地,犹豫地回转,她眼睑仍然低垂着,五条悟自上只能看见她颤动的睫毛和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于是他凑近,想更近得看她此时已经烧红的脸,看她仍然垂下仍不看他的眼。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呼吸交融,他可以嗅到一点他们刚刚曾一同喝下的同一个口味的橘子汽水的味道,那汽水开罐的太久,气已经跑走,只剩下甜腻的香精味道,喝的时候他曾很嫌弃,而今却莫名一点也不觉得了。
    那些笼罩在整个房间的酒精的味道在他们距离拉近的时刻也一点点逸散了,然而仍有丝丝缕缕的,星星点点的气味混杂在他们之间,于是他便又有一点低落起来,然而这时候,穗波凉子终于眨动了一下眼睑,不再垂着眼了。
    是很缓慢的抬眸。
    慢镜头似的,她带着晕染得当的眼影和细细闪烁着的亮片的眼睑轻轻上抬,很弯翘的睫毛也跟着轻轻上抬,那蓝的太深所以近乎黑色的眼珠子缓缓移动,天花板顶上的光从他们之间仅剩的一点空隙里撒过来,穿过她浓密的睫毛,落在她颜色深重的眼里,像是月光撒在海面上,而这海面此刻正波光潋滟地望向他。
    为此,五条悟不由得抿了一下嘴唇,滚动了一下喉结,在此刻,他像是真的喝醉了一样,面红耳赤,好像哪里都很热,克制不住地想看清海面上的自己的倒影,于是忍不住凑得更近,他撑在穗波凉子身边的手指因此动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她的体温一向很低,然而此刻却难得很热。
    此刻,房间里明明没有声音,但却有什么动如擂鼓,他忍不住凑近她,呼吸更近,像是喝醉了,所以呼吸时感觉气管都烫到好像要烧起来了,这时候,橘子的味道更多,酒精的味道却消失了,他能很清晰地闻到凉子身上沐浴露和洗发露以及也许喷了一点点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味,融合归纳成她独有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来,在这气味里,他不由得垂下眼睑,在此刻竟生出要和她睫毛相触的渴/望来。